回到家,一股浓郁而温热的香气立刻扑鼻而来。那是老火靓汤特有的味道,混合着粉葛、鲮鱼和猪骨长时间熬煮后的鲜香。对于岭南人来说,无论季节如何变换,一碗温热的汤水永远是餐桌上最抚慰人心的存在。
“回来了?”
吴婉仪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伴随着瓷碗轻轻磕碰桌面的声响。
陈航换好拖鞋,应了一声。
陈建华正坐在沙发上玩着手机,看着不知道什么科技新闻资讯。看到儿子进门,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眉头微微皱起。
“怎么今天这么晚?比平时晚了快四十分钟。”
陈建华放下手机,语气里带着惯有的严肃,“学校有事耽搁了?”
陈航走到洗手池旁,打开水龙头,清澈的水流冲刷着他在寒风中有些僵硬的手指。
“没有。”他一边洗手一边回答。
“骑车骑得慢,在路上多待了一会儿。”
“多待了一会儿?”
“这么冷的天,外面风那么大,你在路上待着干什么?车坏了?”
吴婉仪端着最后一盘菜走出厨房,将盘子放在餐桌垫上,有些不解地看向儿子。
陈航擦干手,走到餐桌旁坐下。桌上摆着清蒸鲩鱼、白灼菜心,还有那锅热气腾腾的粉葛鲮鱼汤,都是典型的岭南家常菜。
他拿起筷子,平静地说道:“看星星。”
餐桌上的空气凝固了一秒。
陈建华和吴婉仪对视了一眼,眼神里充满了只有父母才能读懂的无奈和困惑。如果是别的孩子晚归,理由可能是去打球了、去奶茶店玩,甚至是偷偷组团打游戏去了。
但陈航说他在看星星,这理由听起来既像是在撒谎,又荒谬得让人觉得这就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看星星……”
“先吃饭吧。菜都凉了。”
陈建华摇了摇头。
吴婉仪给陈航盛了一碗汤,语气里带着几分责备又透着关切:“以后别在外面吹冷风,最近流感严重,要是感冒了,耽误的是你自己的学习时间。想看星星,家里阳台不能看吗?”
陈航低头喝了一口汤,温热的液体顺着食道滑入胃部,驱散了体内的寒意。
“嗯,知道了。”他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
那种在寒风中仰望深空、感受宇宙尺度带来的震撼与渺小感,是很难在饭桌上用语言向父母传达的。
饭桌上的气氛恢复了常态,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
陈建华吃了几口菜,习惯性地清了清嗓子,开启了每次吃饭必有的话题。
“这次期中考试,成绩我和你妈看了。”
陈建华放下筷子,神色郑重,“全市第一,总分很高,这确实不错。我和你妈都很高兴。”
“嗯。”
“但是,”陈建华话锋一转,语气加重了几分,“我也听你们班主任说了,你最近在课上有些特立独行。虽然老师没明说,但我听得出来,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学会了,就不怎么听课了?”
陈航夹了一根菜心,动作没有停顿:“老师讲的内容,我已经掌握了。”
“掌握了不是理由。”
“陈航,妈妈知道你聪明。但你要知道,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现在是初二,正是打基础的关键时期。这一次考了第一,不代表永远是第一。以前咱们小区那个考上重点高中的孩子,高一也是第一,后来就是因为骄傲自满,到了高三成绩一落千丈,最后连个好大学都没考上。”
这是标准的父母式逻辑。无论孩子取得多大的成就,他们的第一反应永远是泼冷水,生怕孩子飘了。在他们看来,危机感才是进步的动力,而赞美则是裹着糖衣的毒药。
陈航早已习惯了这种模式。他知道父母的出发点是好的,是为了他的未来考虑,只是他们所理解的未来,是一条标准化的、容错率极低的独木桥。
“我知道。”
“你能心里有数就好。”
“我们也不是要逼你。只是社会竞争这么激烈,你现在不吃苦,将来就要吃生活的苦。这次第一名只是个开始,期末考试才是大头。你要稳住,别让后面的同学追上来。”
“对,特别是数学和物理。”吴婉仪补充道。
“虽然你这次满分,但我在家长群里看到,好多孩子都在外面报了提高班,学的都是竞赛难度的题。你光靠课本上那点东西,以后到了高中可能会吃亏。要不要周末也给你报个班?”
“不用报班。我有自己的学习计划。”
“你自己能有什么计划?你才多大?”吴婉仪有些急了,“外面的老师毕竟经验丰富……”
“妈,”陈航打断了她,语气平和但有力,“这次考试的成绩已经证明了我的方法是有效的。报班只会打乱我的节奏,浪费我的时间,浪费你们的钱,没必要。请相信我。”
或许是陈航眼中的笃定太过强烈,也或许是那个“全市第一”的分量确实够重,吴婉仪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再坚持。
“行吧,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们就再观察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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