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的暗流与东南的阴云,在苏瑾心中交织成一幅必须破解的棋局。她深知,单纯诉苦或强硬对抗都非上策,需借力打力,将危机转化为机遇。
她再次拜访端亲王,这一次,带来的并非章程或诉状,而是一份经过精心整理的“东南海疆异动简报”。简报以客观陈述的口吻,综合了韩罡调查所得(隐去具体调查手段)、沈文柏从水师边缘人物口中听来的零碎消息、以及陈娘子渠道透露的传闻,勾勒出一股“装备精良、组织严密、行事狠辣且疑似与海外番邦勾连”的新兴海上势力(即“龙爷”一伙)正在东南沿海活跃,侵扰传统商路,甚至可能威胁贡道安全。
“王爷,此非苏瑾危言耸听。”苏瑾神色凝重,“商旅传言或有夸大,然多方印证,此股匪类确非寻常海寇。他们似乎对朝廷规制、水师巡防规律颇有了解,时而隐匿无踪,时而骤然发难,专挑防备薄弱处或有利可图之商船下手。长此以往,恐非仅商旅受损,万一其觊觎贡船,或与倭寇合流,则东南海防堪忧。”
她顿了顿,观察着端亲王的神色,继续道:“苏瑾奉旨‘预备’,于沿海略有所闻,深感不安。我朝水师雄健,然舰船调度、巡防范围总有定数,难以面面俱到。或可虑者,能否效仿古时‘以商辅兵’之策,扶持若干可靠商贾,组建精干船队,平时助益货殖流通,补充税源;一旦有事,则可充当眼线、辅助巡防,甚至凭其熟悉水文、船小灵活之优势,执行一些水师大舰不便为之的探查、驱赶任务?此非取代水师,而是查漏补缺,稳固海疆。”
这番话,巧妙地将自己船队的价值,从单纯的商业探索,提升到了辅助海防、为国分忧的战略层面。并且,将“龙爷”势力的威胁,作为提出这一构想的最有力论据。
端亲王指节轻轻敲击桌面,沉吟良久。他自然明白苏瑾的意图,但也必须承认,这份“简报”勾勒出的威胁,若属实,确实不容小觑。苏瑾提出的“以商辅兵”思路,在历代并非没有先例,只是在本朝海禁背景下显得敏感。
“你所言……不无道理。”端亲王缓缓道,“然此事牵连甚广,非本王一人可决。这份简报,本王会择机呈报陛下。至于你那船队‘预备’之事……”他目光锐利地看向苏瑾,“陛下既未叫停,你便继续。然切记,务必合规,尤其是船只规制、人员身份,万不可予人口实。泉州那边,本王会另作吩咐,令有司对‘合规’之预备事宜,勿要无故刁难。但最终能否出海、何时出海、以何种名义出海,仍需朝廷明旨。”
这已是现阶段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高层开始关注海上真实威胁,并默许她在“合规”前提下继续准备;来自地方官府的故意刁难有望缓解。但出海的那道最终许可,依然悬而未决。
泉州方面,端亲王的影响力果然开始显现。市舶司对那两艘新船的核查虽然依旧严格,却不再充满恶意的拖延和诘难,而是按照正常流程进行。沈文柏趁机将早已准备好的、符合规制要求的船舶文书(在船只用途上模糊表述为“货运兼沿海探路”)递了上去,同时上下打点,终于拿到了初步的勘验文牒,允许船只下水舾装和有限度的近岸试航。
两艘新船顺利下水,停泊在秘密租赁的僻静小码头。改良的帆索系统安装到位,胡舵工和匠人们爬上爬下,紧张地进行最后的调试。新式的齿轮舵机体积比预想略大,安装复杂,但经过反复校准,其操控的精准与省力,让胡舵工兴奋不已。
核心船员们结束了封闭训练,分批悄然登船,开始适应性合练。他们操帆、转舵、模拟装卸货物、演练应对各种海况和突发状况。赵哨总设计了几次逼真的对抗演练,甚至模拟了遭遇小型海盗船追击时的摆脱与反击战术。这支小小的队伍,在反复磨砺中,渐渐有了雏形。
然而,就在一切似乎向好的方向发展时,陈娘子从南方送来紧急口信:“‘灰水’渠道有变。‘龙爷’的人近日活动频繁,似乎在排查各私港与船坞,重点关照新造大船。石塘朱老板传话,原定可提供‘隐秘出海口’的几位兄弟,暂时不敢妄动,需避风头。妹妹若急欲出海,恐需另寻他法,或暂缓时日。”
几乎同时,沈文柏也报告,在泉州码头附近发现可疑船只徘徊,似在观察他们的新船动向。虽未发生冲突,但明显来者不善。
“龙爷”的触角,果然灵敏。他们不仅试图垄断灰色渠道,甚至开始对潜在竞争者进行预警和压制。
出海的通道,看似被端亲王撬开了一丝官方缝隙,却又被“龙爷”的阴影和灰色渠道的冻结所阻塞。
苏瑾站在京城的夜色中,目光如星。她意识到,等待完全稳妥的时机可能永远不会有。官方许可与灰色通道双双受阻的情况下,或许需要一次大胆的、“既成事实”的突破。
她给沈文柏下达了最终指令:“船只舾装调试务必尽快完成,确保最佳状态。核心船员进行最后整合,备足淡水食粮。暂不申请正式远航文书。”
接着,她写了一封密信,通过特殊渠道直送泉州赵哨总手中:“伺机而动,借近岸试航之名,择风平浪静之夜,悄然离港,径直向东,赴琉球那霸港。船上备有玉容斋货样及小额金银,抵港后即以商船名义进行小额贸易,并设法接触当地华商或明廷使节遗脉,取得贸易凭证或文书。此行首要目的非利,而在取得海外落脚点及‘曾抵达外港’之实。行动务必隐蔽、迅捷,如遇盘查,坚称试航迷途。胡舵工领航,汝全权负责护卫应变。”
这是一步险棋。以“试航迷途”为借口,实际执行一次小规模的偷渡式首航,目标直指最近的官方认可的朝贡贸易港——琉球。只要成功抵达并取得一些贸易痕迹,就有了回旋余地,甚至可能以此作为“既成事实”,倒逼朝廷承认或部分承认其探索成果。
“破晓之前,天色最暗。”苏瑾低声自语。她的船队,已如弦上之箭。是蛰伏待机,还是冒险一搏,撕开黎明?
南方的海面上,两艘新帆的桅杆,在夜色中悄然矗立,等待着风起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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