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通过私下交谈和酒宴酬酢，赵哨总了解到，那霸港虽为琉球王国管理，但对来自大明的商船，只要手续大体齐全（有时甚至不全），货物无违禁，通常持默许态度，尤其是那些能带来新奇货物和税收的商船。王府更关心的是贸易本身和来自大明的“体面”。
“探海号”在那霸停留了七日，补充了食水，收购了一批珍珠、海货和硫磺（后者需小心隐藏），并与两家信誉较好的华商建立了初步联系。临行前，赵哨总特意请人用汉文与琉球文书就，开具了数份载明货物种类、价值及“探海号”船名的贸易契书，并加盖了那华商私章和隐约仿照王府格式的模糊印鉴——这些东西，严格来说并非正式官方文书，但在必要时，足以证明“探海号”曾抵达琉球并进行过合法（或至少被当地默许的）贸易。
回程选择了略有不同的航线，更加小心。或许是因为“龙爷”势力未能料到他们如此快便返航，一路有惊无险。当“探海号”与在预定海域等候接应的“破浪号”重逢时，两船船员都发出了压抑已久的欢呼。
双帆先后悄然返回泉州那个秘密小码头，距离他们出发，已过去近二十日。沈文柏早已望眼欲穿，见两船平安归来，人员货物基本无损，尤其是拿到了琉球的贸易痕迹，激动得几乎落泪。他立刻安排船只隐蔽，人员分散休整，同时以最快速度，将此次首航的详细报告（包括遭遇拦截、抵达琉球、取得贸易凭证的过程）密送京城。
京城，苏瑾接到这份沾着海风咸味的密报时，已是数日后。她细细阅读每一个字，指尖拂过随信附上的、那几张带有异域气息的贸易契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首航成功了！不仅验证了新船的性能和船员的能力，更关键的是，取得了“曾抵达外港并进行贸易”的实质性证据，尽管手段有些擦边。这就像一个微小的楔子，钉进了坚固的海禁政策之中。
她立刻意识到，这份成果必须善加利用。她再次整理报告，略去遭遇“龙爷”拦截的具体战斗细节（以免授人以“私自械斗”之柄），重点强调：新船队在一次“近海试航因风浪偏离航线”后，如何克服困难“意外”抵达琉球，并“遵守当地法度”进行了小规模贸易，带回了异国货品，且了解到琉球乃至南洋番邦对大明货物的渴求，以及海上航路安全面临的“新式匪患”威胁。
这份经过修饰的报告，连同那些贸易契书和带回的少量琉球特产（珍珠、精巧的螺钿漆器），被她通过端亲王，再次呈递御前。
这一次，报告的内容更为具体、鲜活，有了“物证”。它不仅仅是一个设想或担忧，而是一个已经发生的、带来了微小收益（实物和情报）的“既成事实”。更重要的是，它以一种温和的方式证明了：可控的、有限的海外接触，并非洪水猛兽，反而可能带来税收、信息和战略上的好处；同时，也侧面印证了之前关于“新兴海上威胁”的情报并非空穴来风。
朝堂之上，暗流再次涌动。反对者依旧可以抨击其“违制”“冒险”，但无法否认这次“意外”带来的实质性成果和情报价值。而一些中间派和务实派，则开始重新权衡。
苏瑾知道，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刚开始。她的船队已经展示了它的“牙齿”和“价值”，接下来，是迫使朝廷正视并承认这“牙齿”该用在何处的时候了。
双帆已破浪，归程载物还。这微小的胜利，如同投入深潭的又一颗石子，必将激起比以往更大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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