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对苏瑾“知识夺取”之议的批复,以一种极其高效且隐秘的方式下达。皇帝在御前做出了明确指示:收购、翻译、研究西洋书籍图册之事,由“录档房”全权负责,秘密进行,内帑拨付专款,并特许调用广州、泉州等地市舶司中可靠的通译。而涉及从对手处“取得”核心器物或记录的高风险行动,皇帝给予了有条件的许可——“许其相机而行,然必以保全精锐、不泄行踪为第一要务,若有良机,可试为之,若事不可为,宁可无功,亦不可折损人手。”
这道旨意,既给予了“夜枭”小组在刀尖上跳舞的许可,也为其套上了最严苛的安全枷锁。同时,皇帝还通过端亲王,向苏瑾传达了一项新的期待:在可能的情况下,尝试了解西洋诸国,特别是荷兰、葡萄牙、西班牙,在其国内或殖民地,是如何组织这类“探求未知”活动的,是否有类似“学院”、“学会”的机构,其运作方式如何。
苏瑾敏锐地意识到,朝廷的目光已不再局限于眼前的匪患与异象,开始思考更长远、更具根本性的问题——如何构建自身的海上知识与探索体系。
指令与期待很快传递到泉州。“夜枭”小组再次集结于密室。
沈文柏传达了最新的旨意与东家的期望,神色严峻:“此番任务,更重于前。既要继续监视星芒会与龙鲨会动向,更需寻机,看能否从其船队或人员处,‘取得’一二关键之物。东家特别嘱咐,首要目标是其用于观测星象、磁力或绘制海图的仪器,其次是航海日志、图纸。行动务必审慎,若有丝毫暴露风险,即刻放弃!”
赵哨总仔细听着,目光扫过同伴。王悍跃跃欲试,周阿细凝神思索,李九则紧张地舔着嘴唇,胡舵工则一如既往的沉稳。
“机会或许有,但极险。”赵哨总缓缓道,“‘探索者号’停泊的海湾我们探过,防守严密,直接登船强取绝无可能。但他们的人总要上岸补给、观测。黑石礁异象之后,他们活动可能更频繁。我们需摸清其人员上岸规律,特别是那些携带仪器的学者模样之人,在何处活动,有无松懈之时。”
“需要更长时间的抵近潜伏。”周阿细道,“上次我们只在远处看了个大概。”
“那就分两步。”赵哨总决策,“胡大哥、李九,你们驾‘海鹞’号,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于‘探索者号’锚地外围不同方位,进行轮番远距离监视,记录其每日船只进出、人员上下规律,尤其注意是否有小船载人前往附近其他岛礁。王悍、阿细,还有我,准备进行一轮更深入的潜伏侦察,我们需要找到一处既能隐蔽观察,又可能接近其人员活动区域的落脚点。”
计划既定,“夜枭”再次如暗影般融入茫茫大海。
与此同时,拉斐尔施加的新压力,正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冲击着龙鲨会紧绷的神经。那封附着“厚礼”清单的密信,被伪装后的星芒会水手成功送抵了雾区外围一处龙鲨会哨站。信被迅速呈送到“龙爷”面前。
看着清单上那些确实令人心动的火器和实用技巧,再读着信中既带诱惑又隐含威胁的语句,尤其是关于“安全撤离通道”的暗示,龙爷的独眼中充满了挣扎。他召集了几个最核心的头目商议。
“大当家,番鬼这次是下本钱了!这些东西正是咱们急需的!我看,可以谈谈,至少先把火器弄到手!”一个主战派的头目急道。
“谈?怎么谈?”另一个较为谨慎的头目反对,“把东西给了他们,咱们手里还剩什么?番鬼的话能信?说不定东西一到手,翻脸比翻书还快!那个什么撤离通道,更是没影子的事,说不定是陷阱!”
“鬼算盘”则沉吟道:“大当家,此信语气与前次接触时大不相同,更显急切。结合黑石礁的异象……恐怕番鬼那边也遇到了我们不知道的麻烦,或者时间紧迫。这或许是我们讨价还价的好机会。东西不能一次给清,可以分批交易,用部分临摹的图纸和一点石头碎屑,先换一批最紧要的火器和火药,看看他们诚意。至于阿布和原件……得加价,而且要看到实实在在的撤离路线和接应保证。”
龙爷听着手下争论,心中烦躁更甚。他既渴望那些能提升战力的火器,又极度不信任番鬼,更对那邪门的石头和皮卷充满忌惮。而冯远山的巡逻网一天紧过一天,岛上的怨气与日俱增……
“先按‘鬼算盘’说的,跟他们谈!”龙爷最终拍板,“但要加倍小心!接触地点不能让他们定,要换到我们更熟悉、也更靠近雾区的地方。交易时多带人手,防备他们黑吃黑!”
就在龙鲨会内部为如何与星芒会进行这轮更危险的交易而争论不休时,一场意外的遭遇,在远离雾区的另一片海域发生了。
荷兰东印度公司的“短剑”号,正在执行其侦察任务,沿着台湾东部海岸线缓慢向北航行,记录海岸地貌与水文信息。在一个风平浪静的午后,了望手报告发现前方有一艘形制奇特的单桅帆船,正在一片岛礁区附近看似漫无目的地游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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