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海风带着咸涩,吹拂着荒岛稀疏的灌木,发出沙沙的声响,恰好掩盖了赵哨总三人潜行时最细微的动静。他们像三只壁虎,紧贴着粗糙的岩石和沙地的阴影,缓缓向星芒会取水小艇的停泊处靠近。汗水浸透了单薄的夜行衣,与皮肤上的盐渍混合,带来刺痒,但无人敢动。
目标清晰:那个被水手随意放在一块平整礁石上的黄铜方盒,以及被“头目”靠在一块岩石边的皮质圆筒。三名星芒会成员,两人在不远处从岩缝引入的淡水溪流边汲水、说笑,另一人(正是携带仪器者)则坐在稍远处一块石头上,低头似乎在摆弄一个更小的仪器,并未时刻关注那两件物品。
机会稍纵即逝。
赵哨总向王悍和周阿细打出几个简单的手势。王悍点头,身形如同狸猫般,借助几丛低矮灌木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绕向那两名汲水者的侧后方,他的任务是制造一点微小的、足以吸引短暂注意力的“自然”响动。周阿细则伏在原地,手持一个用树皮和藤蔓临时缠绕的“托盘”,准备随时接应。赵哨总自己,则如同捕食前的猎豹,全身肌肉绷紧,目光死死锁住那铜盒和皮筒,计算着路径和时机。
王悍捡起一块半个拳头大小的礁石,轻轻抛向远处另一片礁石区。
“啪嗒。”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黄昏海岛上足够清晰。
“什么声音?”一名汲水的水手警觉地抬头,望向声响处。另一人也停下动作,侧耳倾听。连那个摆弄小仪器的头目也微微抬头,瞥了一眼声音方向,但似乎没太在意,很快又低下头。
就是现在!
赵哨总动了!他如同离弦之箭,从藏身处猛地窜出,几步便掠过沙滩与礁石的交界处,一手抄起沉重的黄铜方盒,另一手捞起皮质圆筒,整个过程不到三个呼吸!触手冰凉,铜盒比他想象的更沉,皮筒则有很好的防水质感。得手!
他没有丝毫停留,立刻转身,沿着预定好的、背对星芒会成员的路线,矮身疾退,将两件物品迅速塞进周阿细早已准备好的“托盘”中,用预先铺好的海草和碎贝壳匆匆掩盖。周阿细立刻端起托盘,如同寻常拾取海货的渔民般,低着头,快步向预定的撤退方向——岛屿另一侧一片长有茂密红树林的隐蔽小水湾走去。
王悍见赵哨总得手并开始撤退,也悄然从灌木后撤出,向着另一个方向移动,准备在红树林汇合。
一切似乎顺利得不可思议。紧张感让赵哨总觉得心脏快要跳出胸腔,肾上腺素带来的敏锐让他耳中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他们三人迅速在红树林的阴影中碰头,不敢停留,沿着泥泞的水道,向藏匿橡皮筏的地方跋涉。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抵达橡皮筏藏匿点时,身后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愤怒的咆哮,用的是葡萄牙语:“仪器!海图!不见了!有贼!”
糟了!还是被发现了!比预想的快!
“快!上船!”赵哨总低吼,也顾不得掩饰行踪,三人连滚爬地冲上橡皮筏,王悍和周阿细奋力划桨,赵哨总则将两件物品死死抱在怀里,同时紧张地回望。
只见取水小岛那边人影晃动,呼喊声传来,那艘小艇似乎正被快速推入水中,准备追击。更麻烦的是,远处的海面上,那艘荷兰“短剑”号,似乎也注意到了小岛的骚动,正在调整航向,向这个方向看来!
“往西!进那片礁石区!甩掉他们!”赵哨总指向西面一片地图上标注为险礁区、但胡舵工事先探明有一条隐秘窄道的水域。那是他们预先设定的紧急脱身路线之一。
橡皮筏如同受惊的箭鱼,在渐暗的天色和开始起伏的波浪中,拼命划向西面。身后,星芒会的小艇已经下水,紧追不舍,船头有人举起了火铳。更远处,“短剑”号没有直接追来,但显然在加速,意图封堵这片海域的外围。
橡皮筏险之又险地冲入礁石区入口,狭窄的水道仅容一船通过,两侧嶙峋的黑色礁石如同怪兽的牙齿。追击的小艇稍一犹豫,速度慢了下来,他们不熟悉这里的水文。正是这片刻的迟疑,给了橡皮筏拉开距离的机会。
在礁石迷宫般的通道中七拐八绕,借着暮色最后的微光,橡皮筏终于抵达了另一侧的出口附近。赵哨总按照约定,点燃了一枚特制的、烟雾颜色极淡且迅速消散的信号棒。
几乎在信号发出的同时,暗灰色的“海鹞”号如同幽灵般,从一处礁石阴影后悄然滑出。胡舵工和李九早已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见到信号和橡皮筏,立刻抛出绳索。
“快上来!”胡舵工低喝。
三人连同珍贵的“战利品”被迅速拉上“海鹞”号,橡皮筏则被放弃,任其随波逐流,或许能稍微迷惑一下追兵。
“有追兵!星芒会的小艇在后面,可能还有荷兰大船在外围!”赵哨总急促道。
“坐稳了!”胡舵工没有废话,猛地扳动舵杆,“海鹞”号小巧的船身灵巧地调转方向,没有升起主帆(避免目标过大),而是利用副帆和熟练的操舵,借助礁石区边缘复杂的水流和渐渐笼罩的夜幕,向着与“探索者号”锚地、荷兰船方向都相反的东南方疾驰。这是预案中最冒险但也可能最出人意料的脱身方向——深入夜间更显危险的、水文不明的外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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