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柱的余晖尚未完全被浓雾吞噬,那新生的、覆盖数里的巨大漩涡已然成型。它不像寻常海涡那样漏斗般下陷,而是像一个疯狂旋转的、中心微微凹陷的浅盘,边缘抛起浑浊的白沫与无数被搅碎的、闪烁着冷光的海洋生物残骸。恐怖的吸力形成,将周围的海水、雾气、乃至光线都扭曲着向内拉扯。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臭氧味、硫磺味,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烧焦金属与腐烂海藻混合的刺鼻气息。
“短剑”号上,范·德·维尔德船长目睹了那毁灭性光柱的升起和彼得森突击队快艇的瞬间倾覆,随即感到自己的船只在剧烈震颤,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握住、摇晃。尽管距离漩涡中心尚有数里,但那股吸力已清晰可感,船只开始不受控制地侧移!
“满帆!右满舵!离开这里!离开这里!”范·德·维尔德嘶声大吼,声音压过了船体龙骨发出的呻吟和外面海啸般的轰鸣。水手们连滚爬爬地执行命令,脸上写满了最原始的恐惧。什么公司任务、科学发现,在此刻都化为求生的本能。
“海狼”号与“信风”号距离更近一些,处境更为险恶。“海狼”号体型较大,抗吸力稍强,但彼得森船长此刻也再无半点挑衅的念头,拼命指挥船只转向逃逸。“信风”号则不幸些,它被一股突然改变的乱流猛地推向了漩涡边缘,船身倾斜到令人绝望的角度,帆索噼啪断裂,眼看就要被那旋转的浅盘吞噬。
明军水师防线同样遭受重创。距离最近的几艘巡逻船,包括那处被荷兰人企图偷袭的小岛补给点附近的船只,在光柱爆发的瞬间就陷入了混乱。罗盘彻底失效,船舵难以操控,船只被紊乱的洋流和逐渐增强的吸力搞得团团转。那处小岛本身,也因海平面的异常隆起和漩涡吸力,边缘的礁石开始崩塌,简易码头被连根拔起。
观测点上,胡舵工在钟声示警后,便与所有观测人员、守军一起,拼命抓住一切固定物,抵抗着脚下大地传来的、仿佛永不停歇的剧烈震颤和摇晃。草棚早已倒塌,仪器多数损毁。他们眼睁睁看着远处海面上那如同神魔之眼的巨大漩涡,以及在其中挣扎、倾覆的船只黑影,听着那震耳欲聋的咆哮与尖啸,人人面如土色。
“撤!往岛中心高处撤!”驻岛把总嘶哑着下令。此刻什么观测、任务都已不再重要,活下去是第一要务。
***
更大的混乱在能量层面发生。所有无线电波(如果这个时代有的话)或类似的远程通讯手段都在强烈磁暴和未知能量干扰下彻底中断。旗语、灯号在扭曲的光线、弥漫的雾气与狂乱的海况中难以辨识。各条船只、各个据点,在短短时间内,变成了彼此隔绝的孤岛。
苏瑾在福州,几乎是同时感受到了异常——并非物理上的,而是信息的骤然中断。通往“夜枭”观测点、甚至冯远山衙门前线指挥部的几条紧急通讯渠道,几乎在同一刻沉寂。紧接着,玉容海事司在沿海的几个隐秘联络点,也发来了关于“东南海面突发极亮光芒、随后地动海啸”的混乱目击报告。
“开始了……提前了!”苏瑾的心沉入谷底。她的推演模型指向三十六时辰后,但显然,荷兰人的那次愚蠢的渗透行动(她很快从仅存的片段信息中拼凑出这个可能),如同最后一根稻草,提前引爆了这个极端不稳定的系统。而且,爆发的规模,似乎比她最坏的预估还要恐怖。
她强迫自己冷静,立刻启动最高级别的应急预案:所有“青鸾”及玉容海事司所属船只、人员,立即停止一切向异常海域方向的行动,就地寻找安全港口或锚地避险;启动备用应急通讯网络(信鸽、快马接力、预设的烽火信号点);不惜一切代价,尝试与胡舵工观测点、以及冯远山本人取得联系,获取第一手灾情。
她知道,现在最关键的是信息。前线到底发生了什么?伤亡如何?那能量爆发的具体形态和后续发展是什么?朝廷会作何反应?荷兰人又会如何?
***
西苑,澄观斋。能量爆发的瞬间,即便是远在数千里外的京城,也并非毫无感应。钦天监的精密仪器记录到了瞬间的、强烈的、来源指向东南的磁场剧变和地脉异常震动。“录档房”地下深处秘密保管的、那块真正的“黑髓”碎片,在那一刻骤然变得滚烫,表面流转过一层绚丽而诡异的彩光,持续了数息才缓缓黯淡,但依旧保持着远超平常的温热。负责看守的番子吓得魂飞魄散,立刻上报。
几乎同时,关押拉斐尔的石室中,传出了非人的、混合了极度恐惧与癫狂喜悦的嚎叫。“开了!门开了!弦断了!鲸醒了!哈哈哈哈……末日……不,是新生!你们感觉到了吗?那力量!那宏伟的力量!”他的声音穿透石壁,在幽暗的走廊中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温觉接到这些报告时,正在与几位供奉紧急推演苏瑾的最新预警。突如其来的剧变,印证了所有最坏的猜测,甚至更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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