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后的第七日,天空终于不再是一片死寂的灰黄,虽然云层依旧低垂厚重,但偶尔会有惨淡的阳光如金针般刺破阴霾,短暂地洒落在满目疮痍的海面上。阳光映照下,漂浮的残骸、油污以及那些尚未完全沉没的扭曲船体,更显出几分触目惊心的凄厉。
郑参将残部与荷兰残船之间的“非战共处”区域,形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双方都小心翼翼地清理着战场——打捞己方遗骸、收拢漂流物资、标记危险水域(如残留的小漩涡或异常能量涟漪区),但彼此的了望哨始终警惕地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偶尔有落单的幸存者被对方的船只捞起,也会引发短暂的紧张和对峙,但最终大多会在高层默许下,以交换或临时收容的方式处置,暂时避免了直接的武力冲突。
冯远山派来的技术小组在补给船上建立的临时分析室,成了残存明军水师中一个奇异而重要的核心。胡舵工、陈五等人成了这里的常客,他们的经验与记忆,是拼凑灾难真相不可或缺的部分。
对那份“梳状波动”记录和“潜蛟”号早期数据的深入分析,在几日的反复验算和争论后,有了更明确的进展。技术吏员们提出了一个初步的“双模耦合失稳”假说:他们认为那片海域的能量场,可能存在两种(或多种)主要的“振动模式”或“能量驻波”(他们借用了音律和水波的术语)。在平常状态下,这些模式或许相对独立或弱耦合。但随着外部“潮汐窗口期”的到来(周期性活跃),能量注入增强,模式间的耦合加剧。灾难前观测到的“星光-磁扰反相关”及周期缩短,可能就是耦合增强的表现。而“梳状波动”,则极可能是两种模式在达到某个临界耦合强度时,发生剧烈非线性相互作用、相互“拉扯”甚至“频率竞争”的直接表现,这最终导致了能量无法以稳定形式耗散,从而引发了那次毁灭性的总爆发——光柱、巨漩、磁暴等,都是不同能量模式瞬间剧烈释放的表象。
“也就是说,”陈五努力理解着吏员的解释,“海底那东西,像有两根……不,好几根不一样的‘弦’在同时被拨动,越拨越快,最后拧成了一股,然后……‘嘣’!”
“虽不中,亦不远矣。”吏员点头,神色凝重,“灾后至今,那低沉的‘潮音’可视为主要模式衰减后的余波,而陈兄弟听到的‘尖细杂音’,则可能是另一种受损或新激发的高频次生模式,或者……是能量场结构受损后,产生的‘噪声’。关键是,系统并未恢复稳定平衡,次生模式与主余波之间,可能仍在发生微弱的、不稳定的耦合。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的简单模型会提示,再次发生内部剧烈扰动(可能规模较小)的风险依然存在。”
他们将这一假说和最新的风险评估,连同草拟的“灾变初步技术报告”,一并封装,准备由下一班返回福州的船只带回。报告中特别建议,恢复监测的重点,应放在识别不同模式的“特征频率”及其耦合迹象上,尤其是留意是否再次出现类似“梳状”的干涉信号。
几乎同时,苏瑾在福州,通过对多方传回信息(包括外围渔民观测、零星幸存者描述、以及冯远山技术小组的初期反馈)的综合分析,结合她对“潜蛟”号数据的再挖掘,也得出了类似的推论,并更进一步。她认为,能量场可能存在一个或多个相对固定的“能量聚集点”或“共振腔”,也就是星芒会所谓的“节点”。灾难爆发点,很可能就是这样一个主要“节点”的所在。而“梳状波动”,或许揭示了不同“节点”之间能量传递或模式锁定的瞬间过程。
她绘制了一张草图,将已知的几次较强能量释放(包括早期“夜枭”观测到的中等扰动和本次大爆发)的位置标注出来,并用虚线连接,试图寻找某种几何或拓扑上的规律。图上的点还太少,难以形成定论,但一个模糊的、网络状的构想已在她脑中萌芽。如果能量场真的存在“节点网络”,那么监测和预警,或许可以从追踪关键“节点”的状态入手。
西苑,“录档房”隔绝密室内。关于“双模耦合”和“节点网络”的猜想(分别来自冯远山技术小组的初步报告和苏瑾的密报),被送到了温觉和几位核心供奉面前。与此同时,对拉斐尔的最新一轮、极其克制的“信息诱发”也有了收获。
在故意让其“偶然”听到一些关于“不同频率能量”、“耦合干扰”等技术性词汇(当然是以扭曲和隐喻的方式呈现)后,拉斐尔在又一次短暂的清醒中,吐露出了新的碎片:“……不止一根‘弦’……导师说过,古老的‘织网者’在深海中布下了‘经纬’……主节点是‘梭心’……圣契能感应‘纬线’的颤动,主石……主石或许能标记‘经线’的交汇……当‘梭心’过热,‘经纬’绷乱,需要‘钥匙’重新‘引纬穿经’……否则网会破,会缠结……”
“织网者”、“经纬”、“梭心”、“引纬穿经”——这些比喻,与“双模”、“节点网络”、“耦合”、“再稳定”等现代术语,在概念层面惊人地契合!星芒会的古老理论,似乎并非全然的胡言乱语,而是用一套充满神秘主义的象征语言,描述了某种复杂的物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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