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报程序启动。报告被装入标有“特急”的红色文件夹，由机要通信员直接送往国务院办公厅二局。按照规定，这类报告应在72小时内呈送分管领导。
肖向东回到办公室，泡了杯浓茶，坐在窗前等。
等一场不知结果的审判。
一场关于报告命运的暗战，正在看不见的战线悄然展开。
四、二局的争论
国务院办公厅二局，专司经济政策文件流转。
下午三点，红色文件夹送到三处副处长张明手上。这位四十出头的中年干部翻开第一页，眉头就皱了起来。
“发展研究中心……肖向东……”他喃喃念着作者名字，继续往下看。
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报告第一条建议就直指核心：“建议暂停新的价格闯关计划，用1-2年时间消化前期影响，完善社会保障配套。”
第二条更具体：“建立基本生活品价格波动预警机制，设定猪肉、大米、食用油等30种商品的价格浮动上限。”
第五条涉及敏感领域：“逐步缩小生产资料价格‘双轨制’范围，打击利用价差牟利的‘官倒’现象。”
张明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老郑，你们体改委有个叫肖向东的同志吧？对，发展研究中心借调的那个。他写了份报告，直报上来的……对，就是价格改革的事。你看要不要按程序，先转你们委里初审？”
电话那头，郑卫国的声音传来：“直报？他动用了直报名额？张处，这不符合程序啊。价格改革是我们委的主管领域，应该先……”
“程序上，直报可以绕开初审。”张明打断他，“我现在需要判断的是——这份报告是否够得上直报的分量。”
“绝对不够！”郑卫国的声音提高了，“这个肖向东我了解，喜欢标新立异，观点偏激。他之前搞的那个论坛，就因为讨论内容有问题被整顿过。张处，这种人的报告，我看还是……”
“我看报告写得挺扎实。”张明翻到数据页，“光引用数据就有87个，调研涉及六省市。老郑，我们不能因人废言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那张处的意思是？”
“我准备按程序往上送。”张明说，“但按规矩，得附上业务主管部门的意见。你们体改委，今天下班前能给个初步意见吗？”
“……我请示一下领导。”
挂断电话，张明靠回椅背。窗外，故宫的琉璃瓦上积雪未化，在冬日阳光下闪着冷光。
他重新翻开报告，看到第十条建议——也是最后一条，字数最少，但分量最重：
“建议召开全国价格工作会议，坦诚总结价格闯关的经验教训，形成下一步改革的共识。改革需要勇气，也需要智慧；需要推动力，也需要刹车片。”
刹车片。这个词用得很妙。
张明拿起笔，在文件处理单上写下：
“此报告数据详实、分析深入，所提建议具有较强针对性和可操作性。建议呈报分管副总理阅示。”
签下名字时，他手腕沉稳，没有丝毫犹豫。
张明力排众议，报告闯过第一关。但体改委的“初步意见”仍在酝酿，郑卫国的反击即将到来。这场文件流转背后的博弈，将在下班前的两小时内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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