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美娟看着丈夫。四十一岁的肖向东,鬓角已经有了白发,但眼睛里的光比1976年北大荒地窖里那盏油灯还要亮。她忽然想起他求婚时说的话:“我这辈子可能成不了最有钱的人,但我想试试,能不能做成几件让人记住的事。”
现在,他们站在风暴眼里。
三、暗流涌动的四月
四月,北京柳絮纷飞。
表面平静,底下暗流汹涌。
摩托罗拉的起诉书正式送达中国商务部,要求“督促中方企业尊重知识产权”——这是外交施压。默克则通过医药行业协会发函,暗示如果处理不当,可能影响其他新药在中国的审批速度。
李卫国动用了所有关系。他拜访了外贸部、专利局、证监会,得到的反馈微妙:支持民营企业维权,但要注意“国际影响”;鼓励自主创新,但要“遵守国际规则”。
潜台词是:别闹太大,最好悄悄和解。
更麻烦的是内部。华通通信的上市辅导券商找上门,委婉建议:“要么暂缓上市,要么先和摩托罗拉达成和解协议,哪怕赔点钱。带着诉讼上市,没有投资者敢碰。”
董事会上也出现了分歧。两位去年引入的国资背景董事明确反对“硬碰硬”:“我们是企业,不是科研院所,利润是第一位的。打两年官司,市场早丢了,研发投入也打了水漂,图什么?”
肖向东没反驳,而是让陈思北展示了反向研发的初步成果。
会议室投影幕布上,出现两张电路设计图。左边是摩托罗拉的专利方案,右边是华通通信新设计的绕过方案。
“同样的功能,功耗降低30%,成本降低20%。”陈思北声音里有压抑的激动,“而且我们分析了摩托罗拉1992年新款传呼机,发现他们用了我们1990年申请的一项编码专利——他们没授权。”
一位董事追问:“确定吗?”
“专利文本比对过了,相似度超过85%。”法务负责人点头,“我们完全有理由反诉。”
会议室安静了。原先反对最激烈的那位国资董事,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最终说:“那就……打打看吧。但要有止损线。”
散会后,肖向东站在大楼天台上。远处,清华大学的主楼在暮色中矗立,那是他十六年前走进的地方。从北大荒到清华园,从地下学习小组到上市公司,每一步都像在冰面上行走,底下是万丈深渊。
现在,冰面裂开了。
但他忽然想起老谢头去年寄来的信里那句话:“技术这东西,你弱的时候,它是锁链;你强的时候,它是钥匙。别忘了,钥匙也能砸人。”
手机响了,是孙晓芸。
“文章写好了。”她声音里有种久违的锐气,“总编审了三遍,说可能惹麻烦。我告诉他,要是这篇都不敢发,《光明日报》的‘光明’两个字可以摘了。”
“标题是什么?”
“《谁来保护中国创新的火种?》”
肖向东望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火焰般的红色。
“发吧。”他说。
四、风暴前夕
四月二十八日,凌晨三点。
陈思北还在实验室。反向研发小组已经连续工作三十六个小时,咖啡罐堆成了小山。他们要赶在五月前完成新方案的全部测试,作为向法庭提交的“不侵权证明”的关键证据。
一个年轻工程师趴在桌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万用表。陈思北走过去,把外套盖在他身上。这小伙子是“火种计划”资助的第一批大学生之一,三年前加入,现在已经是射频电路组的骨干。
技术传承,火种延续。
陈思北走到窗前,看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他突然想起妹妹陈思南。如果她还活着,今年该三十四岁了,也许已经是某个研究所的工程师,也许……
“陈总。”身后有人轻声说,“三号方案测试通过了。所有指标超过摩托罗拉现役产品。”
陈思北转身,眼睛布满血丝,但亮得惊人。
“数据给我。”
与此同时,林美娟的实验室也在不眠不休。面对默克的质疑,她决定做一件大胆的事:公开乙肝疫苗研发的全流程实验记录——除了最核心的菌株构建步骤。用透明对抗猜疑。
“但这样会不会被竞争对手学走?”助手担心。
林美娟摇头:“疫苗工艺的难点不在思路,在细节控制。就像菜谱,告诉你原料和步骤,你也做不出国宴的水平。而且,”她顿了顿,“我们要让全世界看到,中国科学家有能力做出原创性贡献。”
她翻开1986年的实验笔记。那时她在MIT,每天工作到深夜,就为了早一点把技术带回国。泛黄的纸页上,字迹工整,图表精细。那是她青春的烙印。
肖向东的办公室,灯也亮着。
他在审阅孙晓芸的文章校样。每一个词都斟酌,既要尖锐,又不能授人以柄;既要唤起共鸣,又不能变成情绪宣泄。
“摩托罗拉的三项专利,是否真的无可争议?中国企业在自主研发道路上遭遇的专利壁垒,是保护创新,还是扼杀竞争?当‘市场换技术’走到尽头,我们是否做好了‘创新闯关’的准备?”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