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小时。
倒计时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棱镜山庄内的每一寸空气。之前的疲惫、创伤、乃至幽灵船带来的精神阴影,都在这个明确而紧迫的目标前,被强行压下,转化为一种近乎燃烧的专注。
山庄不再是一个受伤后舔舐伤口的避难所,它变成了一座为终极深渊探险而全力运转的前沿基地。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压抑,却充满了蓄势待发的能量。
工坊核心区域,那套由“代达罗斯”提供关键部件、经由楚铭扬根据最新数据改装完成的深海潜水装备,被放置在特制的维护架上,如同即将踏上战场的骑士铠甲,散发着冰冷而精密的光泽。
这不是普通的潜水服。它通体呈现流线型的哑光黑色,材质是一种从未公开过的、兼具极高强度、韧性和能量阻尼特性的纳米复合材料,能够抵御三千米深海那足以压扁坦克的恐怖水压,以及可能存在的异常能量侵蚀。关节处采用了仿生学设计,确保活动灵活。头盔是全封闭式的,面罩是弧形的一体化高强度水晶玻璃,内部集成了多层显示界面,能够叠加显示声呐地形、生命体征、设备状态以及……由那枚“卡洛斯银币”信号转换而来的、指示“界限”薄弱点的特殊导航数据。
一套主装备,两套备用。这是他们所有的家底。
雷厉如同最苛刻的质检官,一遍又一遍地检查着每一寸管线、每一个压力阀、每一处密封接口。他的动作缓慢而精准,手指拂过冰冷的金属和复合材料时,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谨慎。偶尔,他会用特制的工具轻轻敲击某个部件,侧耳倾听反馈的声音,判断内部结构是否完好。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闪烁着的、属于老兵踏上未知战场前的锐利与凝重。这套装备是他们生命唯一的保障,不容许丝毫差错。
林南星则在楚铭扬的指导下,紧张地熟悉着装备复杂的控制系统和应急程序。她坐在模拟操控台前,双手戴着模拟感应手套,面前的光幕上不断出现各种突发状况:压力异常、推进器故障、通讯中断、模拟遭遇未知生物……她需要在一秒内做出判断并执行正确的操作序列。汗水从她的额角滑落,但她咬紧牙关,眼神专注,嘴里不时重复着关键步骤的口诀。对她而言,这比扮演任何历史角色都要困难,也都要真实。
“记住,深海不是舞台,没有重来的机会。”楚铭扬难得地收起了跳脱的语气,严肃地提醒她,“任何一个微小的失误,都可能让‘深渊’这两个字,变成现实。”
在工坊的另一侧,隔出了一间临时的静室。苏黎盘膝坐在软垫上,进行着深度的精神调息。她的面前摆放着那枚“卡洛斯银币”,她需要尽可能地熟悉它的“气息”,尝试在精神层面与它建立更深的连接。按照推测,通过那片扭曲的“界限”,不仅需要装备和银币本身,可能还需要持有者精神频率的高度契合。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呼吸悠长而平稳,周身散发着一种趋于内敛的平静感。她是团队感知风险的触角,也是与那未知“规则”沟通的桥梁,她的状态至关重要。
司天辰则将自己关在书房里,面前铺开着巨大的海图、楚铭扬计算的时空锚点模型数据、以及柳牧洲留下的那些晦涩难懂的笔记。他需要在脑中反复推演整个行动计划:从船只航路线路的选择,到抵达坐标点后的下潜程序,再到进入“界限”后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以及应对预案。他像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处理着海量信息,试图找出所有潜在的风险点并制定对策。他的冷静,是团队在未知恐惧面前最重要的定心丸。
楚铭扬是其中最忙碌的一个。他不仅要最终调试潜水装备的电子系统和与水面母船——一艘经过伪装的、租用的中型考察船——的通讯中继,还要维护“烛龙之眼”的基本运行,确保它能实时监控目标区域的能量波动,为下潜提供最关键的数据支持。他的眼窝深陷,但精神却处于一种亢奋状态,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各种参数,手指在多个终端间飞舞。技术是他的铠甲,也是他的长矛。
时间在高度紧张的准备中飞速流逝。四十七小时,仿佛一晃而过。
出发前的最后一夜,山庄会议室内。所有成员围坐在一起,进行最终的任务简报。桌面上摆放着简单的食物和水,但几乎没人动过。
司天辰站在前方,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熟悉而坚定的面孔。雷厉坐姿笔挺,眼神沉稳;林南星微微抿着嘴,双手放在膝盖上,显得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决心;楚铭扬推了推眼镜,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可靠;苏黎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清澈而平和。
“各位,”司天辰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们一路走来,解开了许多历史的谜团,见证了不可思议的存在,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我们面对过时空的乱流,对抗过冷酷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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