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欢低声道:“大哥,此处不是说话之地。我们走。”
他搀了刘贵一把,两人快步离开镇将府衙的范围,直到拐入一条相对僻静的营间小道,才稍稍放缓脚步。
“成了!侯二的命,至少在天使离去前,保住了!”李世欢说道。
“老天爷……”刘贵长长吁出一口浊气,心有余悸,“刚才可真他娘的悬啊!那王莽扑进来的时候,俺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还有周长史那眼神……乖乖,比刀子还利!世欢,你咋就能那么稳?”
李世欢微微摇头,“非是兄弟稳,而是我们抓住了要害。天使莅临,稳定压倒一切。王莽自乱阵脚,正好印证了我们的说法。周长史是明白人,自然知道如何抉择。”
他话锋一转,“不过,大哥,此事远未结束。王莽经此一吓,必是恨我等入骨。周长史最后那句‘好自为之’,也是警告。接下来,你我都要更加谨慎,尤其是在天使在京的这几日,绝不能授人以柄。”
刘贵闻言,脸色也凝重起来,重重一拍胸膛:“兄弟你放心!经过这一遭,哥哥我算是彻底服了你了!往后你说咋干就咋干!王莽那厮要是敢使阴的,俺老刘第一个不答应!”
经此一役,刘贵对李世欢已不仅是欣赏和利益捆绑,更添了几分真正的信服甚至敬畏。这个从马厩里爬出来的年轻人,其胆识、谋略和临机决断的能力,远非他所能及。
“当务之急,是确认侯二的情况。”李世欢沉吟道,“周长史虽发了话,但还需防止王莽狗急跳墙,或是狱卒阳奉阴违。大哥,还得劳烦你,使些钱帛,打点一下看守囚笼的弟兄,务必确保侯二无恙,并且……让他知道,是谁在最后关头,拉了他一把。”
他特意强调了最后一点。雪中送炭,需让对方知晓送炭之人,否则毫无意义。
刘贵立刻领会:“明白!俺这就去办!保证把事情办得妥帖!”他此刻干劲十足。
两人分开后,李世欢并未立刻回营房,而是绕道去了司马达的住处。司马达正不安的在屋里踱步,见到李世欢安然归来,顿时扑了上来,急声问道:“李兄!如何?成了吗?”
“暂告一段落,侯二暂无性命之忧。”李世欢言简意赅地将经过说了一遍。
司马达听得两眼放光,激动得搓手:“妙啊!李兄此计真是直击要害!那王莽简直是自投罗网!周长史想必也乐得借此敲打一下赵副将那边的人……”
李世欢摆摆手,打断他的兴奋:“此事侥幸成分不小,不足为傲。司马,接下来你的任务更重。”
“你讲!”
“朝廷使者已至,怀朔镇上下目光齐聚于此。这正是我们收集信息、观察风向的绝佳时机。”李世欢目光深邃,“你要利用一切机会,留意使者随行人员的言谈举止、镇将府衙的出入人员、各级军官的动态,尤其是王莽、王焕还有赵副将那边的反应。任何细微的异常,都可能是有用的信息。”
“明白!”司马达郑重点头,“我这就去杜老蔫那儿转转,辎重营消息最杂,或许能听到些什么。”
夜幕缓缓降临,怀朔镇并未因夜晚而沉寂,反而因明日正式迎接天使而显得更加忙碌,火把将营区照得亮如白昼,一队队兵士仍在进行最后的演练和布置。
囚笼区域,相比白日的喧嚣,显得格外阴冷和安静。
侯二靠坐在冰冷的石墙边,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囚衣,伤口并未得到妥善处理,在阴寒天气里隐隐作痛,前几日淋雨导致的风寒也未痊愈,让他时不时发出压抑的咳嗽。粗大的铁链锁着他的手脚,活动范围极其有限。
几天前那股暴烈的怒气和不甘,在经过绝望的咆哮、无人回应的沉寂、病痛的折磨以及死亡的威胁后,已然消耗殆尽,转化为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死寂。
他以为自己死定了。王莽绝不会放过他。这座军营,这个世道,从来如此。像他这种无权无势、只会逞凶斗狠的莽夫,最终的下场无非是某个无人角落里的烂泥。
白天似乎外面发生了些骚动,隐约听到一些模糊的呼喊和脚步声,但他并不关心。无非是又一场与他无关的喧嚣。他甚至懒得抬头去看栅栏外那些偶尔走过的、带着或怜悯或厌恶目光的狱卒。
就在这时,牢门上的小窗被轻轻拉开。一张略显熟悉的、带着讨好笑容的脸露了出来,是看守囚笼的一个老狱卒,姓钱。
“侯二,吃饭了。”老钱的声音比平日和气了许多,从窗口递进来一个粗陶碗,里面不再是往日那点清可见底的馊粥,而是冒着热气的、浓稠不少的粟米饭,上面竟然还有几片咸菜疙瘩。
侯二眼皮抬了抬,有些诧异,但饥饿感让他顾不上多想,挣扎着挪过去,接过碗,狼吞虎咽起来。
老钱并没像往常那样立刻离开,反而压低了声音,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唉,你说你,也是个愣头青……惹谁不好,惹那王阎王……不过啊,你小子命不该绝,遇上贵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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