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房内,油灯的光晕将李世欢紧锁的眉头映照得更加深刻。晋升曲军主带来的短暂喧嚣过后,是更为沉重的现实。
三百人的队伍,心思各异,强行弹压或许能维持表面秩序,却无法真正凝聚人心,更可能在未来的血战中酿成苦果。
“去把司马达叫来。”李世欢对亲兵吩咐道。
不多时,司马达快步走进营房。他依旧穿着普通士卒的号衣,身形不算魁梧,但步履沉稳,眼神清亮。
“曲军主,您找我?”
李世欢没有绕圈子,直接问道:“司马,如今营中情形,你怎么看?”
司马达似乎并不意外这个问题,他略一沉吟,开口道:“回曲军主,新军初立,鱼龙混杂,心思不一,此乃常情。胡三等人,不过是疥癣之疾,其背后牵扯,以及如何将这些人融为一体,才是关键。”
“哦?”李世欢目光微动,“继续说。”
“胡三等人,依仗的无非是些老兵资历和背后可能存在的靠山,他们习惯了松散,畏惧严苛,更怕的是失去往日那点蝇头小利的‘好处’。”司马达分析道,“若要收其心,光靠军法威慑恐难持久,需得让他们看到,跟着曲军主,有比往日更大的好处,且这好处,是堂堂正正、能拿得出手的军功和前程。”
随后,他顿了顿,看向李世欢,“属下以为,光靠日常操练还不够。需得有一件事,能让所有人,无论来自何处,都必须同心协力才能完成,并且在完成后,能让他们真切地感受到,他们是‘自己人’。”
李世欢微微颔首,司马达这番话,说到了他心坎里。赏罚分明,确立共同的利益和目标,这是凝聚队伍的根本。但具体如何操作?
“你近日在营中,可曾留意到什么特别之处?”李世欢换了个角度问。他知道司马达有记录的习惯,观察必定细致。
“我确实留意到一些事情。胡三此人,除了训练懈怠,私下里似乎对粮秣分配格外‘上心’。他手下带着几个同乡,几次在领取口粮时,与负责分发的辎重营老卒发生口角,嫌分得少了,或者品相差了。”
粮秣?李世欢眼神一凝。军中粮秣是重中之重,也是最容易出问题的环节。
“还有,”司马达声音更低,“属下无意间听到,从王副将那边调来的孙老蔫,前日夜里偷偷与营外一个货郎模样的人接触,似乎递了什么东西出去。那货郎,属下看着眼生,不像是常来营区做生意的。”
内通外联?李世欢心中警铃大作。若只是消极怠工还好说,若是里外勾结,传递消息,那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此事你可有确凿证据?还告诉了谁?”李世欢沉声问。
“暂无实证,只是属下亲眼所见。属下觉得此事蹊跷,未敢声张,只等曲军主回来禀报。”司马达谨慎地回答。
李世欢深深看了司马达一眼。机敏,谨慎,而且懂得分寸。在侯二养伤,周平更多精力放在内部协调和“影卫”筹建的时候,司马达这份于细微处的洞察力,显得尤为可贵。
“你做得很好。”李世嘉赞许道,“从今日起,你不必参与日常队列操练了。”
司马达闻言,脸上并未露出喜色,反而有些错愕和不安。
李世欢摆摆手:“我不是要闲置你。我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他站起身,走到司马达面前,“我要你,明面上,你负责协助周平,管理营中文书、名册、粮秣器械的登记造册。你要把每一笔进出,都给我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尤其是粮秣,我要知道,到底有没有人敢在里面动手脚!”
“暗地里,”李世欢声音压得更低,“你要留意营中所有异常的人事往来,流言蜚语,尤其是胡三、孙老蔫这些人的动向,他们和谁接触,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不必你亲自去盯梢冒险,但你要善于从各种零碎的信息里,拼凑出有用的东西。你识字,心思细,这件事,你比侯二他们更合适。”
“属下……定不负曲军主重托!”司马达回到。
“记住,此事隐秘,除我与周平外,不得向任何人透露你的真正职责。”李世欢郑重叮嘱,“你依旧是个普通文书士卒,甚至可以在人前表现出一些文书工作的‘迂腐’和‘不谙世事’,这样,更容易让某些人放松警惕。”
“属下明白!”司马达心领神会。
“去吧。先从粮秣账目和孙老蔫接触货郎这两件事入手,有任何发现,直接向我禀报。”
“是!”
司马达领命而去,脚步比来时更加轻快有力。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李世欢心中稍定。
接下来的几天,司马达迅速进入了新的角色。他抱着厚厚的竹简和木牍,整天埋首在临时辟出的文书房里,一丝不苟地核对名册,清点物资,尤其是粮秣的入库和分发记录,他核对得格外仔细,甚至亲自跑去辎重营,与那边的书办对照账目。
在旁人看来,“文书司马”就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书呆子,为了几个数字能跟人争论半天,惹得辎重营的人私下里没少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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