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欢回到营盘时,整个营地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与躁动。士卒们显然已经通过各种渠道得知了柔然犯边的消息,以及自家校尉领下的任务,前往野狐岭,直面两千柔然铁骑!
一张张年轻的或饱经风霜的脸上,目光齐刷刷地投向策马归来的主心骨,等待着最终的命运裁决。
李世欢没有下马,直接勒住缰绳,立于校场点将台前。他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头,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寒风卷起尘土,吹动他的披风,猎猎作响。
“想必,你们都知道了。”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风声和不安的骚动,传入每个人耳中,“柔然狗贼,两千余骑,已破我边屯,正扑向怀朔!”
“镇将大人有令!”李世欢声音拔高,“着我部,即刻开拔,前往野狐岭!据险而守,阻滞敌锋,为怀朔布防,争取三日时间!”
“野狐岭是什么地方,对面是什么人,去了会有什么结果,不用我多说!”他目光灼灼,“有人觉得,这是送死!是拿我们当弃子!”
“但是!我们是军人!我们有的选吗?!”
他一挥马鞭,指向北方:“身后,就是怀朔镇!里面有我们的同袍,有信赖我们的百姓!更有我们的父母妻儿!让柔然人杀过来,破了城,所有人都得死!我们,我们的家人,谁都跑不了!”
“我们是军人!吃的是皇粮,穿的是号衣,握的是刀把子!保境安民,是我们的本分!现在敌人打到家门口了,我们不去挡,谁去挡?”
这一连串的质问,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恐惧依旧存在,但一种更原始、更沉重的责任感和被激起的血性,开始压过单纯的畏缩。
“野狐岭这一仗,会很苦,会死很多人!”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怕死的,现在可以站出来,脱下这身号衣,滚出我的队伍!我李世欢,绝不为难!但若是留下……”
他的声音变得杀气凛然:“那就把‘怕’字给老子嚼碎了咽进肚子里!从踏出营门的那一刻起,你们就不再是新卒,不再是兵油子,而是我李世欢的兄弟!是同生共死的狼!要么,一起把柔然狗贼的牙崩碎在野狐岭!要么,就一起死在那里,让后人知道,怀朔镇有这么一群爷们儿,没给祖宗丢脸!”
“告诉我!”他抽出腰间佩刀,雪亮的刀锋直指苍穹,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是像个娘们一样脱衣服滚蛋,还是跟我去野狐岭,杀他个天翻地覆?!”
短暂的死寂。
“杀!杀!杀!”
赵铁柱第一个红着眼睛,嘶声力竭地怒吼起来!他麾下的老兄弟,那些经历过野狼谷血战幸存下来的悍卒,紧随其后,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战意!
紧接着,那些被侯二招募来、本就一无所有唯有血勇可拼的青壮,也被这气氛感染,挥舞着拳头发出吼叫!
就连胡三、孙老蔫手下那些原本心思浮动的兵油子,在此刻这种群体性的狂热和主官决死意志的感染下,也被激起了几分凶性,稀稀拉拉地跟着喊了起来。
“好!”李世欢收刀入鞘,不再有任何废话,“全军听令!一炷香时间,收拾行装,检查武器甲胄,领取干粮和箭矢!一炷香后,校场集合,准时开拔!延误者,军法处置!”
没有人再犹豫,没有人再抱怨,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战争推着奔向未知的战场。
李世欢跳下马,周平和侯二立刻围了上来。两人脸色都极其凝重。
“校尉,此去凶多吉少……”周平低声道,眼中满是忧虑。
“我知道。”李世欢语气平静,“但这是我们必须闯过去的一道坎。闯过去,海阔天空;闯不过去,万事皆休。”
他看向侯二:“侯二,你伤势如何?”
侯二把胸脯拍得山响:“校尉放心!早就好利索了!砍柔然狗,俺一个能顶十个!”
“好!”李世欢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影卫’,这次要派上大用场!不必跟随大队,提前出发,潜行至野狐岭,侦察敌情、地形,寻找所有可能设伏、阻击的地点!我要在到达之前,对那里的情况了如指掌!”
“明白!俺这就带人出发!”侯二立刻转身去点选人手。
“周平,”李世欢又看向周平,“你伤势未愈,此次留守营盘。”
“校尉!”周平急道,“我……”
“这是命令!”李世欢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营盘不能空,需要有人坐镇,协调后续可能补充的粮草物资。另外……若我们回不来,你要想办法,把我们这支队伍的故事,传下去。”
周平身体一震,看着李世欢平静的眼神,知道无法改变,只能咬牙应下:“……属下,领命!校尉……保重!”
李世欢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身走向自己的营帐,进行最后的准备。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校场上,五百士卒已然列队完毕。每个人都检查了自己的武器和干粮袋,目光齐刷刷地望向点将台。
李世欢已经换上了一套皮甲,背后背着那张伴随他许久的强弓,腰挎佩刀。他没有任何战前动员,只是目光缓缓扫过台下每一张面孔,仿佛要将他们刻在心里。
“出发!”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这两个冰冷的字眼。
沉重的营门缓缓打开,以赵铁柱率领的老兵为前锋,李世欢坐镇中军,这支成分复杂、命运多舛的队伍,踏着步伐,走出了怀朔镇,融入了北方苍茫而肃杀的秋色之中。
寒风呼啸,卷起枯黄的草屑,拍打在士卒们年轻的或沧桑的脸上。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兵甲轻微的碰撞声和呼啸的风声,汇成一支悲壮的行军曲。
他们都知道,此去野狐岭,名为出征,实为赴死。但这支被外部强敌逼到绝境的队伍,却爆发出了一种向死而生的悲壮勇气。
怀朔镇的城墙在身后渐渐模糊。城头上,无数双眼睛注视着这支渐行渐远的队伍,目光复杂。有担忧,有祈祷,或许,也有冷漠与算计。
赵副将站在自己的府邸窗前,远远望着那消失在尘土中的队伍,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李世欢……野狐岭,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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