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流民正式入营,原有的平衡被打破,新的秩序在摩擦与碰撞中艰难孕育。
矛盾最先在饭食分配上爆发了。
这日傍晚,炊烟袅袅。士兵们和新入营的流民们各自聚成堆,等着分发晚饭。由于缴获和初步的垦荒,伙食略有改善,粥里能看到些零星的肉末和野菜,甚至每人还能分到一块扎实的麦饼。
负责分饭的是司马达手下的一名老文书,做事一板一眼。他严格按照名册和初步核定的“劳绩”分发。轮到那些新入营的流民时,分量明显比老兵们少了一截,麦饼也小了一圈。
一个名叫王伟的新入营流民,二十出头,个子不高但骨架粗大,是前几天挖壕沟最卖力的人之一。他盯着自己碗里明显稀薄的粥和那块小麦饼,又看了看旁边一个老兵碗里几乎能立住筷子的稠粥和巴掌大的麦饼,一股邪火“噌”地就冒了上来。
“凭什么?!”王伟将木碗往地上一顿,汤汁溅了出来,他梗着脖子,指着那老兵的碗,对分饭的文书吼道,“俺们干的活少吗?挖壕沟搬石头,哪样不是死力气?凭什么他们就吃干的,俺们就只能喝稀的?!”
他这一吼,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新入营的流民们大多敢怒不敢言,但眼神里都充满了不满和委屈。而老兵们则觉得理所当然,甚至有人嗤笑起来。
“吵什么吵!”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是队正刘山,侯二麾下的一个悍卒,黑风峡跟着李世欢杀出来的老兄弟。他端着碗走过来,斜睨着王伟,“凭什么?就凭老子跟着将军在黑风峡砍柔然狗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土坷垃里刨食呢!就凭这营地的一砖一瓦,是老子们流血流汗垒起来的!你一个刚来的流民,给你口吃的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就是!没有俺们拼死打下那些马匪,你们早饿死了!”
“想吃干的?行啊,下次跟马匪拼命,你冲第一个!”
老兵们纷纷附和。
王伟脸涨得通红,胸口剧烈起伏,他猛地扒开自己破烂的衣襟,露出胸膛上几道交错的新旧伤疤,吼道:“谁没拼过命?!俺是从武川镇杀出来的!柔然人破寨,俺爹娘都死了!俺也是提着柴刀砍翻了一个柔然兵才逃出来的!凭什么瞧不起人?!”
“呸!杀个把柔然溃兵也算本事?”刘山不屑地啐了一口,“老子砍下的柔然人头,比你见过的都多!”
双方争吵起来,眼看双方火气越来越大,互相推搡起来,场面瞬间混乱。
“干什么!都想造反吗?!”侯二铁青着脸,带着一队亲兵大步流星地冲了过来,二话不说,抡起刀鞘就朝着吵得最凶的刘山和王伟砸去。
两人吃痛,下意识地后退。
“侯将军!他们欺人太甚!”王伟捂着肩膀,不服地喊道。
“放屁!是这新来的小子不懂规矩!”刘山梗着脖子反驳。
“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侯二眼一瞪,“聚众闹事,按营规,该当何罪?!”
他身后的亲兵立刻上前,就要拿人。
“且慢。”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李世欢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人群外围,司马达和周平跟在他身后。他脸色看不出喜怒,只是目光淡淡地扫过刘莽和王犸溜,以及周围噤若寒蝉的众人。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李世欢走到中央,先看了一眼地上泼洒的粥和麦饼,然后看向那名负责分饭、吓得脸色发白的老文书。
“你说,怎么回事?”
老文书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重点强调了是按“劳绩”分配,并无偏私。
李世欢听完,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刘山和王伟。
“刘山。”
“末……末将在。”刘山面对李世欢,气焰收敛了不少,但还是有些不服。
“你跟我多久了?”
“从将军您当队正起,俺就跟着了!黑风峡,俺是第一个跟着您冲出去的!”
“嗯,功劳苦劳,我都记得。”李世欢语气平和,随即话锋一转,“那我问你,‘青石洼三约’第一条,是什么?”
刘山一愣,下意识回答:“一切缴获归公,按功行赏……”
“是按‘功’行赏,还是按‘资历’行赏?”李世欢追问,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刘山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脸憋得通红。
李世欢不再看他,目光落在王伟身上。
“王伟。”
“小的……小的在。”王伟没想到将军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又是紧张又是激动。
“你胸口这伤,怎么来的?”
“回……回将军,是柔然狗砍的!武川镇破的时候……”
“嗯,是条汉子。”李世欢点了点头,“那你告诉我,‘青石洼三约’第二条,是什么?”
“令……令行禁止,违者重处!”王伟大声回答。
“那你刚才,听从号令了吗?”李世欢看着他,“分饭自有规矩,你若不满意,可以事后向司马参军申诉。聚众喧哗,不守秩序,这算不算违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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