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的夜,是冰冷的死寂和永恒的风声,星光黯淡,勉强勾勒出群山狰狞起伏的轮廓。
周平八人,离开了青石洼营地范围,深入荒野的寒冷穿透他们单薄的旧衣,直刺骨髓。但他们早已习惯了这种煎熬,甚至将其视为一种掩护。寒冷让一切都变慢,包括敌人的警觉。
他们行进的速度极快,却又悄无声息。脚下是周平早已探明的路径,避开了一切可能发出声响的碎石区和干枯的灌木丛,专挑覆盖着薄雪或柔软枯草的地面落脚。八个人,动作协调,前面的队员以特定的手势指出障碍或方向,后面的队员便心领神会,紧紧跟上。除了风掠过岩石的呜咽,和彼此几乎微不可闻的呼吸声,再没有其他杂音。
周平走在最前,他的感官提升到了极致。耳朵捕捉着风中任何的声响,眼睛在黑暗中努力分辨着前方模糊的景物,鼻子甚至能依稀嗅到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的、属于人类聚居地的烟火气,距离黑风峪越来越近了。
他的脑海中,反复回放着沙盘上的每一个细节,以及那两个明哨、一个暗哨的位置和状态。这不是他第一次执行这种任务,但这一次,肩膀上担着的是全营的生死,不容有丝毫差错。
一个多时辰的强行军后,前方那片熟悉的、怪石嶙峋的乱石坡轮廓,终于在黑暗中显现出来。周平立刻举起握拳的右手,身后七条身影瞬间矮身,各自寻找到最近的岩石阴影匍匐下来,消失不见。
周平自己则紧贴着冰冷粗糙的岩石表面,缓缓向上攀爬,来到一块可以俯瞰整个峪口的巨岩之后。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头,用目光丈量着远处的峪口。
一切如旧。
峪口内侧,那两个模糊的身影依旧缩在避风的岩壁下,抱着长矛,脑袋一点一点,显然正处于半睡半醒的困顿之中。左侧山坡那片枯草丛,死寂一片,但周平知道,那个狡猾的暗哨一定就在那里潜伏着。
他仔细观察了片刻,确认没有新的变化,也没有巡逻队活动的迹象,这才缓缓缩回头,打了个手势。
另外七名队员接收到信号,从各自的藏身处悄无声息地汇拢到他身边。八个人头碰头,蹲在岩石的阴影里,进行着最后的战术确认。没有言语,只有手势和眼神的交流。
周平伸出三根手指,先指向峪口方向,弯曲两根,代表两个明哨。然后又指向左侧山坡,弯曲一根,代表暗哨。最后,他用手掌在自己脖颈前缓缓横拉,做了一个切割的动作。眼神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七名队员重重地点头,眼神同样锐利如刀。
周平再次伸出两根手指,指向队伍中身形最瘦小灵活的两名队员,又指向峪口的明哨。两人点头,表示明白。
他又指向另外两名臂力强劲、擅长投掷和格杀的队员,再指向左侧山坡。这两人也用力点头。
剩下的四人,包括周平自己,作为策应和预备队,负责警戒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并在清除哨位后,第一时间抢占峪口内侧的有利位置。
分工明确,周平一挥手——行动!
八条黑影再次散开,迅速融入黑暗,向着各自的目标潜行而去。
负责清除明哨的两名队员,是侦察队里潜行功夫最好的两人。他们并没有直接走向峪口,而是利用乱石坡复杂的地形,从侧面远远地绕了一个大圈子,迂回到了峪口的上方岩壁。
两人手脚并用,紧贴着陡峭冰冷的岩壁,一点点向下挪动。指尖和脚趾寻找着任何微小的凸起和缝隙,全身的力量都凝聚在这几点接触上,没有发出一丝一毫多余的声响。寒风从他们身边掠过,卷动衣袂,却无法动摇他们的身形。
逐渐地,他们下降到了峪口正上方,距离下方那两个靠着岩壁打盹的哨兵,仅有数丈之遥。甚至能隐约听到对方因困倦而发出的沉重呼吸声。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点点头。影卫一从腰间缓缓抽出一把短刃,含在口中,然后从后腰摸出一盘结实的麻绳,将一端在一处牢固的岩石棱角上系紧,另一端悄无声息地垂放下去。影卫二则张开了手中的猎弓,搭上一支同样涂抹了黑灰的箭矢,箭头微微下指,瞄准了下方稍远处那个哨兵的咽喉,为影卫一提供掩护和支援。
影卫一用牙齿紧了紧口中的短刃,双手抓住绳索,双腿蹬住岩壁,如同荡秋千一般,悄无声息地向下滑落。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负责对付暗哨的两名队员,影卫三和影卫四,也借着岩石和枯草的掩护,从两个不同的方向,缓缓向那片草丛匍匐接近。他们的动作更慢,更轻,每一次挪动,都先用手掌轻轻按压前方的地面,确认没有会发出声响的枯枝或碎石,才将身体重心移过去。冰冷的泥土和碎雪透过薄薄的衣裤渗入,带来刺骨的寒意,但他们毫不在意,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那片看似平静的草丛。
影卫三的手中,反握着一把狭长匕首。影卫四则提着一柄沉重的、专门用来破甲和敲碎骨头的短柄战锤。一灵巧,一刚猛,互为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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