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二、周平、司马达三支队伍离开青石洼营地后。
李世欢天未亮便起身,巡视营地一圈,重点是窝棚区的防火、卫生,以及营地四周的哨位。他深知,越是这种时候,内部越不能出乱子。随后,他会回到中军帐,听取司马达留下的文书对前一日粮食消耗、流民安置情况的汇报。
粮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那原本还算充实的粮囤,如今已能看到明显的凹陷。
流民的登记造册工作仍在继续。司马达虽不在,但他留下的框架和两名略通文墨的流民在登记。李世欢亲自过目了那份越来越厚的简册,上面不仅仅有姓名、年龄、籍贯,还粗略标注了技能:木匠、铁匠、猎户、会鞣制皮子的、甚至还有两个读过几年书的……
“将军,今日又接收了十七名流民,是从北面逃过来的,说是家乡遭了白灾,牛羊冻死大半,活不下去了。”一名值守的队正前来禀报。
李世欢沉默地点了点头,挥挥手:“按规矩,先隔离观察一日,确认无疫病,再分派窝棚,登记入册,晚上施粥。”
“是!”队正领命而去。
李世欢走到帐外,望着那片日益扩大的窝棚区。新的流民引起了短暂的骚动,很快又在老流民的熟稔的指引下融入。
他收留了他们,给了他们一丝生的希望,但同时也将他们,连同他自己,置于一个更加危险的境地。 怀朔镇的高层不是瞎子,更不是傻子。如此大规模的人口聚集,根本不可能长久隐瞒。
下午,李世欢带着两名亲卫,深入窝棚区。
他看到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围着一小堆篝火,伸出乌黑的小手取暖,他看到妇人们用破瓦罐融化雪水,他看到一些青壮男丁无所事事地坐在窝棚里,眼神迷茫,只有在分发粥食时,才会爆发出一点活力。
“这样不行。”李世欢在心里对自己说。“人闲着,就会生事。必须让他们动起来。”
他召来了营地中临时指定的几个流民头领,多是些原本在乡里有些威望,或者身强力壮、比较服众的人。
李世欢开门见山,目光扫过这些面带菜色却眼神复杂的男人,“你们不能只吃饭不干活,营地需要加固,窝棚需要修缮,防火的水渠需要开挖……这些活,需要人手。”
他顿了顿,继续道:“从明日起,所有青壮男丁,按伍什编组,轮流参与劳役。”
此言一出,几个头领高声回道:“将军仁义!我等必定尽力!”一个年纪稍长的头领连忙躬身表态。
“不是为我尽力,”李世欢纠正道,“是为你们自己,为你们的父母妻儿。把这里当成你们暂时的家,把它建得能遮风挡雪,才能抵御危险。”
他随即下达了几项具体的命令:加固营地外围的篱墙,挖掘更多的排水沟和防火蓄水坑,收集更多的柴火,甚至规划出一小片区域,准备搭建营房。
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当天下午,就有近百名青壮在士卒的带领下,开始挖掘冻得坚硬的土地。叮叮当当的声响和偶尔的号子声,给死气沉沉的营地注入了一丝活力。
李世欢站在高处,看着下面忙碌的景象,心中稍安。让这些人有事可做,不仅能改善营地环境,更能维持秩序,凝聚人心。 这是一种最粗浅的组织和动员,但也是一个开始。
然而,身体的忙碌并不能完全驱散他精神的焦虑。当夜深人静,炭火在帐中燃烧,发出噼啪轻响时,他都会铺开那张粗糙的地图,目光在三路队伍的行进路线上来回巡视。
侯二那边,暂时没有消息传回,这是好事,说明疑兵之计至少在初期没有引起过激反应。
周平和司马达,此刻应该正在茫茫草原或丘陵间跋涉。他们是否顺利?是否遇到了马匪?能否成功买到粮食?买的粮食又能否平安运回?每一个环节都充满了不确定性。
“买粮,只是解决了‘吃’的问题。如何让这一千多人‘合法’地吃下去,才是真正的难题。”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
时间一天天过去。营地的劳役制度初见成效,篱墙加固了,窝棚区整洁了些,防火措施也到位了许多。流民们因为“工作换食物”,心态似乎也稳定了一些,看向李世欢和他手下士卒的眼神,少了几分畏惧,多了几分认同甚至是依赖。
李世欢站在营墙上,目光投向怀朔镇的方向。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名斥候飞马驰入营地,直奔中军帐。
“将军!侯队主他们回来了!”
李世欢心中一紧,立刻转身下墙。他没有问“粮食买了多少”这种蠢问题,侯二的任务本就不是买粮。
在中军帐前,他见到了风尘仆仆的侯二。侯二一脸晦气,骂骂咧咧地跳下马,看到李世欢,立刻大步走过来。
“将军,他娘的,怀朔镇那帮龟孙子,真不是东西!”侯二扯着嗓子,唾沫星子横飞,“俺按你说的,找了那几个相熟的小粮商,哭穷,说营里添了几十口人,快揭不开锅了。你猜怎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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