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卑职自愿!”李世欢回答得斩钉截铁,神情坦荡,“唯有如此,方能证明卑职一切所为,光明磊落,皆是为了怀朔镇的边防大业,绝无私心!也唯有如此,方能堵住悠悠众口,让镇将大人您,能够放心任用卑职,推行此利国利边之策!”
段长靠回椅背,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上的短须,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节堂内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和李世欢之间来回移动。
赵副将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段长沉思的表情,又把话咽了回去。他知道,李世欢这一手以退为进,玩得极其漂亮。主动引入监督,不仅瞬间化解了“邀买人心”、“图谋不轨”的指控,还将自己摆在了绝对忠诚、坦荡无私的位置上。更重要的是,这个提议,对于想要掌控局面的段长来说,极具诱惑力。
派去的人既是眼线,也能分润功劳,更能确保青石洼这块突然冒出来的肥肉,始终在怀朔镇的掌控之中。相比之下,自己那点基于个人恩怨的攻讦,就显得有些狭隘和无力了。
段长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干事、能创造出政绩的下属,至于这个下属是否完全听话,只要在可控范围内,有些棱角反而更好用,更能替他冲杀。而李世欢主动递上的“监营使”这把钥匙,正好给了他这个“可控”的保证。
片刻之后,段长缓缓开口,打破了节堂的沉寂,他的目光扫过赵副将,最终定格在李世欢身上,有了决断:“李统军忠心可嘉,思虑亦算周全。既然你主动提请,那么……派驻监营使一事,便准你所奏。”
李世欢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知道最关键的一步,成了。他立刻躬身:“谢镇将大人!”
段长摆了摆手,继续道:“至于你这《营田令细则》……本镇细览之下,觉其条款于安抚流民、激励垦荒、稳固边防,确有其效。便准予在青石洼试行,以……怀朔镇将军府令颁行。”
“镇将大人英明!”李世欢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再次行礼。他知道,他赢了这第一回合。青石洼,终于有了合法发展的基石!
赵副将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再出声反对。他知道,大势已去。
段长不再看他们,对身旁一名文官吩咐道:“去,唤孙腾来。”
“是。”文官领命而去。
段长这才对李世欢道:“府中户曹参军孙腾,为人机敏,通晓文书,本镇便派他为你青石洼首任监营使。你回去好生准备,孙腾不日便将抵达。李统军,莫要辜负本镇的信任。” 他的话语平淡,但最后一句,却带着警告。
孙腾?
听到这个名字,李世欢心中微微一动。此人他有些印象,是怀朔镇人,出身不高,但读过些书,有些小聪明,往日里在镇中算不上什么大人物,负责民政相关事务,性格质朴直率,还很熟悉官府政务,与自己也曾有过数面之缘,算是个脸熟的。
“卑职,定不负大人所托!肝脑涂地,以报大人知遇之恩!”李世欢声音铿锵,做出了表态。无论来的是谁,监营使这把双刃剑已经落下。而孙腾此人,或许……比一个完全陌生、油盐不进的酷吏,要好应对一些。他心中瞬间转过了几个念头,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感激与恭顺的模样。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从现在才正式开始。监营使孙腾,将是悬在青石洼头顶的一把双刃剑。用好了,是护身符;用不好,便是催命符。
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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