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记。”李世欢淡淡道,“侯景教的都是战场上保命杀敌的本事,堂堂正正。他孙腾就算原样报给段长,段长也只会说‘侯景练兵得法’。”
“可是……”司马达犹豫道,“侯景那些手段,毕竟有些……”
“有些阴狠?有些上不了台面?”李世欢接过话头,看向司马达,“子慎,我问你,若是两军对阵,摆开阵势堂堂正正打,我们青石洼这五百人,能打得过柔然一千骑吗?”
司马达摇头:“不能。”
“那要是用侯景的法子呢?”李世欢又问,“夜里偷袭,放火烧营,专杀马匹,截断粮道——这么打,有没有胜算?”
司马达沉默片刻:“有。”
“这就是了。”李世欢走到窗边,看着校场方向,“我们人少,力弱,想要活下去,想要护住这两千多口人,就不能要那些虚头巴脑的‘堂堂正正’。侯景的法子再阴狠,只要能杀人,能保命,就是好法子。”
他转过身:“孙腾想记,就让他记。记得越详细越好。最好让段长知道,我李世欢手下有个侯景,练兵狠,用兵奇,是一把能替他干脏活、解难题的快刀。”
司马达恍然大悟:“将军是想……让段长看到侯景的价值?”
“不止侯景。”李世欢走回案前坐下,“是让段长看到,我们青石洼整支队伍的价值——我们能种地,能练兵,能打硬仗,也能干那些上不了台面但必须有人干的活。我们要让他觉得,用我们,比不用我们,好处多得多。”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多到……就算有人在他耳边说我们的坏话,他也得掂量掂量,动我们值不值得。”
司马达深深吸了口气:“我明白了。”
“还有,”李世欢道,“周平昨夜派去照应的人,有没有被察觉?”
“没有。”司马达肯定道,“周平做事谨慎,四个人都藏在三里外,只用弓弩上的望山远远看着。回来的那些人里,没一个知道有人暗中跟着。”
“好。”李世欢点头,“告诉周平,这几日继续盯着校场周围。侯景训练‘鬼话’,少不了要带人出营实地演练。让他的人把外围守好,防着真有柔然探子摸过来,也防着……营里有人往外递不该递的消息。”
司马达心头一凛:“将军是怀疑……”
“防患于未然。”李世欢打断他,“去吧。”
---
校场上,侯景的训练已经开始了。
他让四十二人分成七组,每组六人,每组发了一块粗麻布,一包草木灰。
“第一句鬼话:看地。”侯景站在一个沙盘前——那是他用河滩的湿沙临时堆的,粗糙,但能看出山川河流的轮廓。
“看地,不是让你站高了看。”侯景用手在沙盘上划出一道沟壑,“是让你趴在地上看,蹲在草里看,藏在石头后面看——用敌人的眼睛看。”
他指着一个沙堆:“假设这是你们要埋伏的地方。你们会选哪?”
有人指了指沙堆背阴面:“这里,不容易被发现。”
侯景摇头:“错。背阴面确实隐蔽,但你看这里——”他指着沙堆另一侧,“这里有条浅沟,下雨时是水道。敌人若是谨慎,一定会先派人探查水道。你们藏背阴面,第一个被揪出来的就是你们。”
“那该藏哪?”有人问。
侯景手指移到沙堆顶部,一处不起眼的凹陷:“这里。”
“山顶?那不是更显眼?”
“显眼,所以敌人反而容易忽略。”侯景道,“你们要藏的,不是让敌人看不见,是让敌人想不到。山顶风大,尘土多,你们用这包草木灰把自己从头到脚撒一遍,趴在凹陷处,只要不动,远处看就是一堆浮土。”
众人恍然。
“现在,每组领一块布,去营外找一处实地,用布蒙住一个人的眼睛,其他人带着他,用我刚才说的法子‘看地’。”侯景道,“半个时辰后回来,蒙眼的人要说出你们经过的地方,哪里能藏三个人,哪里能藏一匹马,哪里是死路——说错一处,全组加练。”
七组人立刻行动起来。
韩轨那组,他主动要求蒙眼。布条系上后,眼前一片漆黑,只能靠耳朵听,靠鼻子闻,靠同伴搀扶时手上的力道来判断。
他们出了营门,往东走。韩轨感觉到脚下从硬土变成碎石,又变成松软的沙地——是河滩。接着左转,上坡,风忽然变大,带着草叶刮过脸颊的声音——是上了一个土坡。
“停。”搀扶他的人说。
韩轨站定。
“现在,你说,这地方能藏几个人?”同伴问。
韩轨侧耳倾听。风声从左侧来,碰到障碍物后回旋,发出呜呜的轻响——左边有土坎或者石头。右侧风声直过,没有遮挡。脚下是硬土,长着草,草不高,踩上去有细碎的断裂声。
“左侧土石后,能藏五到六人,但不易快速撤离。”韩轨缓缓道,“右侧空旷,不能藏。前方……有流水声,但水声不远,应该是一条浅溪,溪对岸地形抬升,有树林,是理想的埋伏点,但需要渡溪,会暴露。”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