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浓烈的、带着腥臊的气味飘散出来。
“马尿!”有人喊。
“对,马尿。”侯景道,“但不止。这是至少三天前的马尿,混了草料和泥土发酵后的味道。在野外,闻到这个味,说明附近有马队驻扎过,时间不超过三天。如果味道很新鲜,说明马队刚走,或者还在附近。”
他又拿起一个罐子,打开——这次是股淡淡的焦糊味,混着油脂燃烧后的刺鼻气息。
“火烧营的味。”侯景道,“木头、皮毛、布料、粮食烧着的味道都不一样。你们得学会分辨——是单纯的野火,还是有人故意纵火?烧的是帐篷还是粮草?”
第三个罐子,是铁锈和血混合的味道。
第四个,是汗臭味和皮革味混杂。
第五个,是一种奇怪的甜腥味——侯景说,那是尸体开始腐烂时的味道。
每开一个罐子,就有人脸色白一分。这些味道单独闻已经够呛,混在一起时,更是令人作呕。
侯景却面不改色,甚至凑近每个罐子深深吸气,然后详细解释这种味道在战场上代表什么,该怎么应对。
“闻味不是让你们当狗。”侯景道,“是让你们知道,敌人来了会留下什么痕迹,你们自己行动时要注意掩盖什么痕迹。比如,你们要在山里埋伏一夜,就不能生火做饭——炊烟和食物味道能飘出好几里。也不能在靠近水源的地方排泄——味道会顺着水流扩散。”
他让众人轮流上前闻每个罐子,然后蒙上眼睛,靠嗅觉分辨是第几种味道。
韩轨依旧表现最好,十几种味道,他能准确分辨出九成。陈小禾在这方面差些,但格外认真,每种味道都反复闻,甚至偷偷用手指沾了点罐子里的残留物,放在鼻尖细嗅。
侯景看见了,没阻止。
午前,训练暂告一段落。侯景宣布下午进行第一次小队对抗演练——就在营外一片废弃的村落废墟里,用木刀木剑,但规则和进山时一样。
众人解散去吃饭时,陈小禾落在最后。他走到侯景面前,伸出右手——手掌上还包着布,但已经能做些简单动作。
“侯队正,”陈小禾低声道,“我……我想学更快。”
侯景看着他:“怎么快?”
“您说的那些味道……有没有什么诀窍?”陈小禾问,“我闻着都差不多,分不清。”
侯景沉默片刻,忽然问:“你娘做饭好吃吗?”
陈小禾一愣:“好……好吃。”
“她做菜时,放盐放酱放醋,你闻得出来吗?”
“闻得出来。”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常帮她烧火,看多了,也闻多了。”陈小禾道。
“那就对了。”侯景道,“没什么诀窍,就是多闻,多记,多琢磨。你现在觉得马尿和尸臭差不多,是因为你闻得少。等你闻够一百匹马的尿,十具尸体的臭,你闭着眼也能分出来。”
陈小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还有,”侯景补充道,“闻味不只用鼻子。舌头、眼睛、皮肤,都能‘闻’。比如风里带着沙,说明远处可能有马队奔驰;地面有轻微震动,说明有重物移动;舌头尝到空气里有咸味,说明靠近盐碱地或者海边——这些,都是‘味’。”
陈小禾眼睛亮了起来:“我懂了!”
“懂了就去吃饭。”侯景摆摆手,“下午对抗演练,你分在红队,韩轨在蓝队。我要看看,你这两天学的‘鬼话’,能用出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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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废弃村落。
这里原本是个几十户人家的小村,三年前被柔然人烧杀抢掠后,就荒废了。残垣断壁间长满荒草,几间没完全塌的土屋像骷髅一样立着,窗户和门洞黑黝黝的,看着就瘆人。
侯景把四十二人分成红蓝两队,各指定一个临时队正——红队是陈小禾,蓝队是韩轨。这个任命让不少老卒不服,但侯景只说了一句:“不服的,演练结束后可以挑战。赢了,队正给你当。”
规则简单:红队守村东头那间半塌的祠堂,蓝队攻。限时一个时辰。蓝队成功突入祠堂并守住一刻钟算赢,红队守住算赢。双方用的都是缠布木刀,刀身涂了石灰。
侯景带了十个老兵,分散在村落各处高点监督。孙腾派来的那个赵书吏也来了,坐在一处断墙后,拿着本子准备记录。
“开始!”侯景一挥手。
蓝队在韩轨带领下,迅速散开,从三个方向朝祠堂摸去。韩轨自己带五人走正面,其余人分两队迂回两侧。
红队这边,陈小禾明显紧张。他让十个人守在祠堂里,其余十一人分成两组,埋伏在祠堂两侧的废墟里。
“记住侯队正教的,”陈小禾对埋伏的人说,“看地——找好藏身的地方,别露头。听风——注意脚步声,韩队正他们穿的靴子和我们不一样,声音更沉。闻味……呃,这个现在用不上,但注意别弄出太大味道。”
安排得有些稚嫩,但思路清晰。
对抗开始不到一刻钟,蓝队左侧迂回小组就撞上了红队的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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