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浩一路疾驰,二十分钟后赶到唐宝斋。
店里的气氛有些压抑。一楼偏厅,唐婉坐在主位,脸色平静,但微微抿紧的嘴唇显露出她的不悦。她对面坐着三个人。
为首的正是孙耀文,今天穿了身考究的深蓝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他左边是一个戴着金丝眼镜、面容白皙、眼神带着审视的年轻男子,大约三十岁,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右边则是个穿着旧夹克、皮肤黝黑、手指粗糙、看起来像工匠或农民的中年汉子,局促不安地低着头,脚边放着一个脏兮兮的帆布工具袋。
看到林浩进来,唐婉明显松了口气,起身道:“林浩,你来了。孙理事带两位朋友过来,说是有件东西想请你‘掌掌眼’,学习学习。”
孙耀文也站起身,笑容更盛,眼底却闪过一丝冷意:“林先生,冒昧打扰。听说您最近在唐宝斋高就,眼力更是让顾老、唐老都赞不绝口。正好,我这位朋友老陈,”他指了指那个黝黑汉子,“家里祖传下来一件老东西,心里没底,想找人看看。我想着,年轻人见识广,思路新,就带他来请您给看看。您不会推辞吧?”
话说得客气,但句句带刺。什么“见识广、思路新”,潜台词就是你年轻,没经验,我们来找你是给你“学习”机会,看你出丑。
那个戴眼镜的年轻男子也推了推眼镜,开口道:“林先生,久仰。我是市文物鉴定中心的研究员,刘明。孙理事说您眼力独到,我也很好奇,想来学习观摩一下。”语气看似谦和,但“研究员”的身份和“学习观摩”的说辞,隐隐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林浩心中冷笑。孙耀文这是有备而来啊。自己打脸冯专家的事,让他怀恨在心,但又不敢在唐老爷子面前造次,于是趁老爷子不在,带个所谓的“祖传之物”和一个官方研究员过来,想当众为难自己。如果自己看走了眼,或者说得不对,不仅丢脸,还可能被这个刘研究员抓住话柄,甚至影响唐宝斋的声誉。
“孙理事,刘研究员,你们太客气了。”林浩神色平淡,在唐婉身边坐下,“我年轻学浅,正要向各位前辈多学习。东西带来了吗?大家一起看看。”
那个叫老陈的黝黑汉子闻言,连忙从脚边的帆布工具袋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用旧报纸层层包裹的物件。他动作笨拙,显得很紧张。
老陈一层层揭开报纸,最后露出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个陶罐。灰褐色,表面粗糙,布满泥土和烟熏火燎的痕迹,甚至还有几处破损和修补的疤痕。罐子大约三十公分高,鼓腹,短颈,口沿有些歪斜。造型古朴,甚至可以说简陋。罐身没有任何纹饰,只有一些隐约的、不规则的刮擦痕迹。
看起来,就像一个刚从农村灶台边或者废土堆里扒拉出来的、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破腌菜坛子。
唐婉看了一眼,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东西的品相也太差了,而且毫无美感可言,就算是老东西,价值也有限。孙耀文拿这么个东西来“请教”,明显是故意恶心人。
刘研究员也拿出放大镜,凑近看了看,然后摇摇头,低声道:“胎质粗疏,火候不高,器型不规范,修补粗糙。像是民国甚至建国后农村自用的土陶罐,没什么艺术和收藏价值。”他的话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在场人都听到,等于是先下了结论——这东西不值钱,看你林浩能说出什么花来。
孙耀文笑眯眯地看着林浩:“林先生,您看这东西……怎么样?老陈说他太爷爷那辈就在用了,当个传家宝。您给断断代,估估价?”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林浩身上。唐婉有些担忧,孙耀文和刘研究员则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老陈更是眼巴巴地望着林浩,似乎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林浩没有立刻说话。他先是正常地看了看罐子的外形、破损处、修补痕迹。然后,他集中精神,左眼微凝。
视野穿透那层灰褐色的、粗糙的陶衣,深入罐体内部。
胎土确实粗糙,夹杂着许多沙砾和杂质,烧制温度也不高,陶质疏松。但是……在罐腹内部靠近底部的位置,左眼的视线捕捉到了一片极其微弱的、几乎快要消散的**暗红色光晕**!那光晕非常淡,若有若无,仿佛风中的残烛。旁边浮现的字迹也极其模糊,断断续续:
【新…石器…代…晚期…】
【手制…夹砂…红陶…】
【残…祭…器…?】
新石器时代晚期!手制夹砂红陶!残损祭器?!
林浩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个看起来像破腌菜坛子的东西,竟然是新石器时代晚期的陶器!至少四五千年的历史!虽然残损严重,品相极差,但其历史价值和考古价值,远超一般的明清官窑!
那暗红色的微弱光晕,正是其古老岁月的证明。只是因为这罐子后来可能被长期使用、烟熏火燎、粗糙修补,加上本身材质普通,才掩盖了其本来面目,连刘研究员这种专业人士都看走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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