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元年秋,常山真定的晨雾还未散尽,赵云已提着铜壶走进内室。窗棂漏进的微光里,哥哥赵风蜷缩在榻上,脸色苍白如纸,昨夜咳疾又犯,此刻呼吸仍带着细碎的颤音。赵云将温热的汤药倒进粗瓷碗,坐在榻边轻轻扶起哥哥,一勺勺喂进他口中,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易碎的琉璃。
“弟弟,”赵风咽下最后一口药,声音虚弱却带着少年人的执拗,“你昨日看的兵书,还没给我讲完呢。”
赵云握着碗的手微微一紧,目光掠过桌案上摊开的《六韬》,书页间还夹着他前日手绘的阵型图。他勉强笑了笑,替哥哥掖好被角:“等你好些了,天天讲给你听。今日且好好歇息。”
待赵风沉沉睡去,赵云才轻手轻脚退出内室,刚走到院中,就见亲兵王五神色慌张地奔来,手里攥着一封染了尘土的绢书,额上的汗珠顺着皱纹滚落:“将军,洛阳来的急信!”
赵云心头猛地一沉,三步并作两步接过绢书,指尖触到绢布的刹那,竟觉出几分刺骨的凉。展开来看,字迹潦草却力透纸背,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眶发紧——董卓自封相国,加九锡,封郿侯,出入仪仗堪比天子;曹操藏刀刺董未遂,星夜逃往陈留,竟以献刀为名发下矫诏,号召天下诸侯共讨国贼。
绢书末尾列着一串响应的诸侯名号:渤海太守袁绍、后将军袁术、冀州牧韩馥、豫州刺史孔伷、兖州刺史刘岱、陈留太守张邈、东郡太守桥瑁、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一个个名字在他眼前跳动,像是点燃乱世的星火。”
赵云握着绢书的手微微颤抖。
“国贼当道,中原动荡,”赵云低声自语,指尖划过腰间的青霜剑,剑鞘上的云纹在晨光里泛着冷光,“我身具武艺,本当提剑赴洛阳,斩贼扶汉。可大哥……我若走了,谁来照料他们?”
他走到院中的老槐树下,拔剑出鞘,寒光一闪,落叶被剑气劈成两半,轻飘飘落在地上。剑影舞动间,他想起少年时与吕布在神仙山随师父习武的日子,师父曾说:“习武之人,当有两样心——报国之心,顾家之心。二者不可偏废,若遇两难,需择其重。”那时他只当是师父的训诫,如今才知这“择其重”三字,竟重得让他喘不过气。
接下来的几日,赵云一边照料哥哥,一边留意着外界的消息。信使往来不断,带来的讯息越来越紧急:曹操散尽家财招募兵勇,被诸侯推举为代理奋武将军;各路诸侯兵马陆续向陈留集结,约定在酸枣会盟,共商讨董大计。 这日傍晚,赵风精神稍好,靠在榻上听赵云讲兵书。忽然,院外传来马蹄声,王五匆匆进来禀报:“子龙,邻村的陈先生来了,说有要事找您。”
赵云心中疑惑,陈先生是村里的私塾先生,平日里与他多谈诗书,今日怎会急匆匆来访?他安顿好赵风,快步走到院中,见陈先生一身布衣,却满脸焦灼,不等他开口便递过一封书信:“子龙,这是从酸枣传来的消息,我托人辗转带来的,你快看看吧。”
赵云接过书信,展开一看,眉头瞬间拧紧。信中写的是诸侯会盟推举盟主的始末,字里行间满是暗流涌动——
各路诸侯齐聚酸枣,营帐连绵数十里,本当同心协力,可一提到推举盟主,便立刻陷入僵局。渤海太守袁绍出身汝南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自恃门第高贵,早已觊觎盟主之位,帐下谋士逢纪更是四处游说,称“非袁氏不能服众”。
可后将军袁术对此极为不满。他是袁绍的弟弟,却是嫡出,一直活在兄长的阴影下,如今见袁绍想当盟主,自然不肯甘心。他私下对陈留太守张邈说:“袁绍虽为长兄,可我身为后将军,官阶在他之上,盟主之位理当由我来坐。他不过是个渤海太守,凭什么压我一头?”
张邈表面应和,转头便把这话传给了兖州刺史刘岱。刘岱与袁绍素有嫌隙,本就不愿让袁绍当盟主,听闻袁术的抱怨,立刻附和道:“公路所言极是,盟主之位当以官阶论,若论门第,袁氏固然显赫,可韩冀州(韩馥)身为冀州牧,掌管一州之地,实力雄厚,也该有一席之地。”
冀州牧韩馥本就犹豫不决,既想借讨董之名扩张势力,又怕袁绍势力过大威胁自己,听闻刘岱提及自己,便顺着台阶下,对众人说:“讨董乃大事,盟主需有勇有谋,能服众心。我看曹孟德(曹操)散尽家财招募兵马,一片赤诚,不如让他来当盟主?”
这话一出,众人更是议论纷纷。曹操虽有矫诏之功,可毕竟只是个代理奋武将军,既无显赫门第,又无强大兵力,根本压不住场面。济北相鲍信与曹操交好,当即站出来支持:“孟德心怀汉室,胆识过人,若能为盟主,必能带领我们扫平国贼!”
东郡太守桥瑁立刻反驳:“鲍公此言差矣!曹将军虽有忠义之心,可资历尚浅,如何能统领各路诸侯?袁本初(袁绍)出身名门,威望素着,才是盟主的不二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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