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当上平原令的那一年的暮春,平原县外的杨柳已抽出新绿,一阵马蹄声踏碎了清晨的薄雾。赵云勒住胯下白马,望着城门上“平原”二字,身后三千幽州骑兵甲胄鲜明,却无半分喧哗——这是公孙瓒特意拨给他的精锐,命他驻守平原,听凭平原相刘备调遣,随时驰援青州刺史田楷。
城门缓缓开启,刘备身着素色锦袍,早已立在道旁等候。他身后,关羽绿袍长刀,面若重枣,丹凤眼微阖,自带一股凛然之气;张飞黑袍环眼,燕颔虎须,双手叉腰,目光如炬地扫过赵云麾下的骑兵,却在触及赵云时微微收敛了锋芒。
“子龙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刘备快步上前,双手扶起正要下马行礼的赵云,声音温和如春日暖阳,“公孙伯圭肯将你这般猛将相借,实乃备之幸事。”
赵云抬眼望去,只见刘备双耳垂肩,双手过膝,眉宇间满是恳切,并无半分上位者的倨傲。他本是公孙瓒麾下的牙门将军,因看不惯公孙瓒与袁绍相争时的偏执,心中早有郁结,此番领命前来,原以为不过是例行戍守,却未想刘备竟如此礼贤下士。他沉声道:“末将赵云,奉公孙太守之命前来相助,敢不效死?”
“子龙不必多礼。”刘备笑着拍了拍他的臂膀,“平原虽小,却也有粗茶淡饭,你我既是同僚,便无需见外。云长、翼德,快与子龙见礼。”
关羽上前一步,微微颔首:“云长久闻子龙枪法卓绝,今日得见,幸甚。”他话语不多,却带着几分武将间的惺惺相惜。张飞则大笑着上前,一把揽住赵云的肩膀:“子龙兄弟!看你这模样,便是个能打的!往后咱们一同操练,定要让那些袁军鼠辈闻风丧胆!”
赵云对二人的态度截然不同。面对关羽的沉稳,他拱手回礼:“云长兄威名远播,子龙早有耳闻,日后还望多多指点。”而面对张飞的热情,他虽也心生暖意,却只是笑着道:“三哥性情爽朗,子龙佩服。”这声“三哥”,少了对关羽的那份敬重,多了几分对同辈兄长的亲近——他看得明白,关羽在刘备麾下,更似臂膀,沉稳可靠,让人心生敬畏;而张飞则如兄弟,直率热忱,让人倍感亲切。
自赵云驻扎平原后,刘备对他的厚待,让全军上下都看在眼里。每日清晨,刘备总会亲自到赵云的营帐外相邀,一同前往校场观看操练。操练结束,两人便并肩而行,从兵法谋略谈到天下大势,每每都能聊到尽兴。到了饭时,刘备从不让赵云单独用膳,而是拉着他一同入座,桌上的菜肴,总是先给赵云夹上一筷,笑着说:“子龙年轻力壮,多吃些,好有力气带兵。”
夜间,刘备更是时常提着一盏油灯,来到赵云的营帐。两人抵足而眠,纵论古今。有时聊到深夜,刘备见赵云困倦,便亲自为他掖好被角,轻声道:“子龙连日操劳,早些歇息,明日还要操练。”这般待遇,即便是跟随刘备多年的关羽和张飞,也未曾有过——关羽素来独立,刘备敬重他的沉稳,从不轻易打扰;张飞性情豪放,刘备待他如兄弟,却也少了这份细致入微的关怀。
赵云心中的感激,如春日的溪水般渐渐充盈。
这日午后,刘备与赵云正坐在庭院中对弈,关羽忽然大步流星地走进来,沉声道:“大哥,子龙,袁绍长子袁谭,率领两万兵马,正往青州方向移动,看其路线,似有进攻淄博的田楷太守之意之意。”
张飞紧随其后,怒吼道:“那袁谭算个什么东西!大哥,让我带一队人马,去教训教训他!”
刘备放下手中的棋子,眉头微蹙:“袁谭乃是袁绍长子,此番领兵前来,必是有所图谋。青州田楷刺史那边兵力薄弱,子龙,你麾下骑兵精锐,此事还要劳烦你。”
赵云起身抱拳道:“明公放心,末将愿率三千骑兵,前往切断袁谭粮道,保田太守无虞。”
“好!”刘备点点头,又叮嘱道,“子龙切记,袁谭虽勇,却素来谨慎,你只需虚张声势,逼退他即可,不必与之死战,以免折损兵力。”
赵云领命而去,关羽看着他的背影,对刘备道:“大哥待子龙,未免太过优厚了。”
刘备轻叹一声:“云长,子龙乃当世猛将,且心怀天下,与我志同道合。这般人才,若能得他真心相助,何愁大业不成?我待他好,并非刻意笼络,而是真心将他视作兄弟。”
张飞挠了挠头:“大哥说得是!子龙兄弟本事大,人又实在,咱们就该好好待他!”
再说赵云率领三千骑兵,日夜兼程,赶到了粮道必经之地——漳水河畔。他命人在河岸两侧埋伏,又让士兵们多插旗帜,制造出大军压境的假象。不多时,袁谭的大军便浩浩荡荡地抵达了漳水对岸。
袁谭勒住马,望着对岸密密麻麻的旗帜,心中顿时犯了嘀咕。他此次领兵前来,本就是奉了袁绍之命,试探一下刘备的虚实,并非真要与刘备死战。他早就听闻刘备麾下有关羽、张飞两员猛将,如今又见对岸旗帜林立,不知有多少兵马,心中顿时生出了怯意。
“将军,咱们要不要渡河进攻?”身边的副将问道。
袁谭皱着眉头,沉吟道:“对岸不知有多少伏兵,若是贸然渡河,恐遭埋伏。刘备素来狡诈,此次说不定是故意诱我们深入。”
他正犹豫间,赵云忽然率领一队骑兵,从林中冲出,立于河岸之上,高声喊道:“袁谭!我家明公早已料到你会来攻击田太守,特意命我在此等候!你若识相,速速退兵,否则休怪我赵云枪下无情!”
赵云的声音洪亮,带着一股凛然正气,对岸的袁军士兵听了,顿时有些慌乱。更何况,袁谭本就担心刘备会断他的退路,此刻见赵云有恃无恐,更是认定对岸有大军埋伏。
“将军,咱们还是退兵吧!”副将见袁谭犹豫不决,连忙劝道,“若是真被刘备断了退路,咱们就插翅难飞了!”
袁谭咬了咬牙,终究还是胆怯占了上风。他冷哼一声:“刘备小儿,暂且饶你一次!撤军!”说罢,便率领大军,匆匆退回了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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