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娘?”陈茂山手里的《麻衣神相》差点脱手滑落。
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闪过那个在茅厕外一嗓子把他吼进粪坑、嗓门能震塌鸡窝的彪悍身影。
她怎么摸到这来了?老家离这几百里地,她一个农村妇人,大字不识几个……
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像条冰冷的毒蛇,倏地缠上他的脊梁骨。
赵德柱刚在山下探头探脑,这王大娘就找上门来,是巧合?还是……有人指使?
他强压住心惊,对阿强道:“请她去偏厅稍坐,我马上下去。”
阿强应声退下,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陈茂山深吸一口气,迅速将《麻衣神相》和那暗金守山铃藏进床头柜最底层,用几件旧衣服严实盖好。
这两样东西是他的命根子,也是催命符,绝不能让王大娘这种知根知底的老乡瞧见。
他对着穿衣镜整理了一下。
李半城提供的家居服料子柔软,剪裁合体,比他之前那件能刮下二两油的破棉袄强了百倍,但穿在他身上,总有种偷穿别人衣服的别扭感。
嘴角血迹已擦净,但内伤的隐痛和连日来的惊惧,让他脸色依旧苍白,眼底深处藏着抹不去的疲惫与警惕。
走下旋转楼梯,来到偏厅。
只见一个穿着红绿相间大花棉袄、头发有些蓬乱、满面风尘的中年妇女,正手足无措地站在光可鉴人的昂贵地毯中央,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一双眼睛却像探照灯似的,滴溜溜四下扫视,嘴里不住发出“啧啧”的惊叹声。
不是王大娘又是谁?
她脚边戳着个鼓鼓囊囊、印着“尿素”字样的蛇皮袋,袋身沾满干涸的泥点,与这满室奢华格格不入。
几个佣人远远垂手侍立,面无表情,但眼角眉梢藏不住那点鄙夷。
“茂山!哎哟!可算找到你咧!”
王大娘一见他,像见了救星,大嗓门习惯性地拔高,震得偏厅水晶吊灯似乎都晃了三晃,“你这是……你这是发大财住上金銮殿啦?俺滴个老天爷!”
陈茂山头皮发炸,赶紧上前压低声音:“王大娘!您小点声儿……您怎么找到这儿来了?家里出啥事了?”
王大娘这才意识到环境不对,缩了缩脖子,嗓门压低了些,但仍比常人响亮:“还不是为你那手推车!你说你,进城卖个豆腐,能把车给整没了!那是俺家当家的宝贝,为这事跟俺干仗多少回了!俺东打听西打听,听说你被城管抓了,又听说你攀上高枝儿了,俺就一路问,脚底板都磨薄了,才摸到这神仙府邸!”
果然是为了那辆破车!陈茂山心里一阵烦闷,又有点哭笑不得。
那辆破车,简直是他所有霉运的开端。
“王大娘,那车……被城管没收了,我眼下实在……”
“俺知道你没钱!”王大娘打断他,一副“我早看透你了”的表情,随即又神秘兮兮地凑近,从怀里摸出个用红布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硬塞到陈茂山手里,声音压得更低,却透着股热切,“茂山啊,俺这次来,不光是讨债……俺听说,你现在是那个……会看相的大师了?灵验得很?”
陈茂山一愣,捏了捏手里硬邦邦的红布包,好像是个镜子。“王大娘,您这是……”
“这是俺家祖传的八卦镜!”王大娘一脸得意,又带几分讨好,“俺知道你干这行,需要这些老物件撑场面!这镜子可灵了,辟邪镇宅!俺拿来送你!那手推车……就当俺入股投资你了!你看,你往后发达了,可不能忘了俺这个穷老乡啊!”
陈茂山看着手里这块边缘磕碰掉漆、镜面都模糊了的所谓“祖传八卦镜”,再看看王大娘那张写满“奇货可居”和“抱大腿”期盼的脸,一时语塞。
这都哪跟哪啊?
但他立刻意识到,王大娘的到来,或许不完全是坏事。
她来自他的过去,知他根底,但也正因如此,她可以成为一个……绝佳的烟雾弹?一个能让李半城暂时看不清他虚实的存在。
正琢磨着,李半城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偏厅门口,脸上挂着那副惯常的、看不出深浅的温和笑容。
“陈先生,有客人?”
李半城目光轻扫过王大娘和她脚边扎眼的蛇皮袋,最后落在陈茂山手里那个红布包上。
王大娘一见李半城的气派,顿时矮了半截,手脚都没处放,结结巴巴道:“您……您就是这家的老爷吧?俺……俺是茂山他老乡,姓王……”
陈茂山心里一动,抢先开口,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无奈和坦然:“李先生,这是我老家隔壁的王大娘。以前我卖豆腐,借了她家的手推车,后来……出了点意外,车被没收了。大娘是来……问问情况的。”
他刻意略过了八卦镜和“投资”的说辞。
李半城微微颔首,笑容不变:“原来如此。一点小事,陈先生不必挂心。王大姐远道而来,辛苦了。阿强,安排王大姐去客房休息,好生招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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