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一声沉闷的、并不响亮的声音。曾道枚残破的身体从虚空乱流中极速下落,砸穿了一层勉强支撑的、腐朽的木板,然后重重地落入了一片温热、粘稠、充满固体块状物的液体中。
曾道枚的最后一点意识,是被一种难以形容的恶臭唤醒的。
粪水。
冰冷与温热交织的粪水。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坠落,而是在沉沦。
他下沉了一段距离,后背撞到了坑底坚硬的、滑腻的石头,才停了下来。
粪水没过了他的口鼻,他本能地想要挣扎,想要呼吸,但在下落的虚空乱流中,他双臂尽失,只能像一截朽木般,在粘稠的液体中微微晃动。
粪水灌入他的鼻腔,涌入他干裂的、满是血痂的嘴唇,那难以言喻的味道和触感,让他本已麻木的胃部剧烈痉挛,却连呕吐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发出微弱的、被液体淹没的“咕噜”声。
黑暗。
彻底的黑暗。
以及无孔不入的、令人窒息的恶臭。
这里是他坠落的地点……海市西区边缘,一个早已废弃的公共厕所的化粪池。
海市,这座他数百年前飞升离去时,还只是一个中型城市,如今已扩张成一座拥挤的大型城市。
而这个角落,则是城市最肮脏、最被遗忘的疮疤。
曾道枚躺在粪坑底部,意识在恶臭和剧痛的交织中浮沉。
他残破的仙躯早已失去了辟谷和自洁的能力,污秽的粪水渗透了他破烂的、沾满血污的衣衫,浸泡着他身上无数深可见骨的伤口。
蛆虫在他伤口边缘蠕动,苍蝇在他裸露的狰狞脸孔上盘旋。
剧痛从全身每一个角落传来,脊柱断裂,内脏破碎,双臂断口在污水中传来一阵阵腐蚀般的刺痛。
仙元之海彻底干涸,经脉寸断如破渔网,神魂黯淡到几乎熄灭。
唯有识海中那本布满裂痕的《奇门遁甲》,依旧散发着微不可查的光芒,死死守护着他的残破的身体不崩溃以及那一点不灭真灵,并极其缓慢地、艰难地从这污秽不堪的环境中,汲取着微乎其微的、驳杂的能量粒子,吊住他最后一口气。
耻辱。
滔天的耻辱感,甚至盖过了肉体的痛苦。
他曾是翱翔九天的仙尊,弹指间星辰湮灭,如今却深陷凡尘最污秽的粪坑,与蛆虫蝇蚁为伍,连动弹一下都做不到。
这种极致的落差,像最锋利的刀子,反复切割着他残存的神智。
他想起了想起了道枚峰上温馨的黄昏,想起了江钰温柔的眼眸和儿子欢快的笑声……那些画面越是美好,此刻的处境就越是显得荒谬而残酷。
“呃……啊……”
他从喉咙深处发出破碎的、被粪水压抑的嘶哑声音,那不是哀嚎,而是极致的痛苦和绝望挤压出的残响。
泪水混合着粪水,从他残缺的眼眶中滑落。
仙帝!一切都是因为仙帝!
恨意,如同毒火,在他濒死的心脏中燃烧起来。
这恨意,支撑着他,没有让意识彻底沉入黑暗。
时间在这恶臭的黑暗中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时辰,也许是几天。
饥饿、干渴、剧痛、恶臭,不断侵蚀着他。
他感觉自己正在慢慢腐烂,与这粪坑融为一体。
就在这时,坑外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是粗俗的市井俚语。
“妈的,这破坑又快满了,臭死了!”一个粗哑的声音抱怨道。
“凑合用吧,反正也没人管这鬼地方。”另一个声音回应。
接着,是木板被挪动的声音,然后,一股新的、温热的液体夹杂着固体废物,从上方倾泻而下,浇在曾道枚的身上。
他闷哼一声,被这突如其来的“洗礼”砸得几乎窒息。
“咦?刚才是不是有动静?”上面的人似乎听到了什么。
“有个屁动静,是老鼠吧?快走快走,臭死了!”
脚步声远去,世界重新归于黑暗和恶臭。
这次遭遇,却像一盆冷水,浇醒了曾道枚。
他不能死在这里!绝对不能!如果死在这里,尸骨烂于粪坑,那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才是对钰儿和袂儿最大的辜负!复仇的执念,如同最后一点星火,在无边的黑暗和恶臭中顽强地燃烧起来。
他开始以惊人的意志力,摒弃所有的杂念和屈辱感,全力沟通识海中的《奇门遁甲》。
天书的光芒虽然微弱,但其中记载的根基法门,尤其是关于“肉身重塑”和“汲取万物之气”的奥义,在此刻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不再试图从污秽中汲取纯净的灵气……而是开始尝试引导那些驳杂的、甚至带有污秽之气的能量粒子,按照一种极其古老、近乎魔道的“秽土转生”秘法,来刺激他近乎坏死的肉身,激发最原始的生命力。
这个过程痛苦而缓慢,且充满了风险。污秽能量涌入伤口,带来的是如同万蚁噬心般的剧痛和更深的污染。
但他咬牙坚持着,用复仇的信念作为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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