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前一个月,春天正盛,阳光透过教室的窗棂,在摊开的习题册上投下斑斑驳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粉笔灰和书本纸张特有的气味,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栀子花初绽的甜香。教室里很安静,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偶尔响起的、压低了的讨论问题的声音。
莫生坐在靠窗的位置,眉头微蹙,专注地解着一道复杂的几何证明题。阳光勾勒出他日渐清晰的侧脸轮廓,那个曾经瘦弱不堪的“灾煞”孩子,在周爷爷无私的养育和刘芸温暖的陪伴下,已然长成了一个清秀而沉静的少年。刘芸就坐在他旁边,时而偷偷瞄一眼他认真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时而低下头,假装认真看书,耳根却悄悄泛红。
课间休息的铃声终于响起,打破了教室里的静谧。刘芸立刻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飞快地塞到莫生手里,动作熟练得像是一种经年累月的习惯。她的指尖轻轻擦过莫生的手心,带着少女特有的微凉和柔软。
“快吃,我娘新买的牛奶糖,可甜了!”她压低声音,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星星,“看你做题做得眉头都打结了,补充点糖分。”
莫生摊开手心,是一颗用淡蓝色糖纸包裹的牛奶糖。他抬起头,对上刘芸带着些许狡黠和满满关怀的目光,心里一暖,那股因难题而生的烦躁瞬间消散了大半。他剥开糖纸,将乳白色的糖块放入口中,浓郁的奶香和甜味立刻在舌尖化开。
“谢谢。”他轻声说,耳根也有些发热。这些年,刘芸塞给他的东西数不胜数,从馒头咸菜到铅笔橡皮,再到如今偶尔才能吃到的“奢侈品”牛奶糖,每一次都让他感受到自己被这个世界温柔地爱着。
“谢什么,”刘芸摆摆手,凑近了些,声音里带着雀跃,“哎,莫生,周末我们去新开的那家‘求知书店’看看吧?听说有很多新的复习资料,还有……还有小说呢!”她说到“小说”时,声音更低了,带着点分享秘密的兴奋。
莫生看着她充满期待的眼神,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好,周末上午我去你家巷口等你。”
“那就说定了!拉钩!”刘芸伸出小指,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两根小指再次勾在一起,许下了一个看似寻常却最终无法兑现的约定。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交缠的手指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希望。
下午的课程继续进行。历史课上,老师讲到古代丝绸之路的兴衰,刘芸悄悄在笔记本边缘画了一个小小的骆驼,旁边写上“莫生”两个字,画了个箭头指向骆驼,下面写着“像不像你认真时的样子?呆骆驼!”然后趁老师转身板书时,把笔记本往莫生那边推了推。莫生看到,忍俊不禁,嘴角微微上扬,在“呆骆驼”旁边画了个笑脸,又推了回去。两人相视一笑,继续听课,空气中弥漫着只有他们才懂的默契和微甜的悸动。
物理实验课上,两人分在一组。连接电路时,莫生的手不小心碰到了刘芸的手,两人都像触电般迅速缩回,脸颊绯红,心跳加速,好半天都没敢再看对方。那种青春期特有的、混合着羞涩与欢喜的微妙情愫,在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悄然流淌。
放学铃声响起,同学们收拾书包,三三两两地离开教室。莫生和刘芸并肩走出校门。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
“那我先走啦,我娘让我早点回去帮她腌咸菜。”刘芸在岔路口停下脚步,回头对莫生说,笑容依旧明媚,“别忘了周末的书店之约哦!”
“嗯,不会忘。”莫生点点头,目送着刘芸蹦蹦跳跳地消失在巷口。她马尾辫的发梢在夕阳下划出一道活泼的弧线,像一只快乐归巢的小鸟。谁能想到,这竟是莫生记忆中,关于刘芸最后的、鲜活的画面。那颗牛奶糖的甜味仿佛还残留在齿颊,那个周末书店的约定还带着温度,而那个笑容明媚的女孩,却就此人间蒸发。
刘芸没有回家。
起初,刘芸家以为她只是贪玩去了同学家。直到夜幕彻底降临,繁星满天,刘芸依旧不见踪影,刘家才慌了神。刘芸父母急急忙忙找到周爷爷家,询问莫生是否知道刘芸的去向。当莫生茫然地摇头时,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报警,搜寻,询问……小镇的宁静被彻底打破。警察介入调查,几天后,一个沉重而残酷的结论被公布:根据有限的线索(可能是某个目击者模糊的回忆,或是现场遗留的蛛丝马迹),警方判断刘芸很可能是在放学回家途中,被人贩子团伙绑架,极有可能已经被迅速转移,甚至可能被卖往东南亚等地。这种跨区域、尤其是跨境的人口贩卖案件,侦破难度极大,找回的希望极其渺茫。
这个消息,对于刘芸父母而言,无疑是晴天霹雳。唯一的女儿,掌上明珠,就这样在光天化日之下凭空消失,生死未卜,可能正遭受着难以想象的苦难。巨大的悲痛、绝望和无助击垮了这对中年夫妇。刘芸母亲一病不起,终日以泪洗面,不久便郁郁而终。刘芸父亲在接连失去女儿和妻子的打击下,精神崩溃,在一个深夜,追随她们而去。一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家庭,在短短时间内,家破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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