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没有梦,没有痛,连滴水声和那要命的血光也消失了。
崔大牛觉得自己像一块被扔在冰河底下的石头,无知无觉,不断下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永恒中的一瞬,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干燥尘土味的暖意,拂过他的眼皮。
他费力地掀开一道缝隙。
视线模糊,被一层干涸的血痂和灰尘黏着。
首先看到的,是灰黄色的、粗糙的岩石顶壁,很低,似乎随时会压下来。
不是之前那个滴水洞穴的黑暗。
这是……哪儿?
他试着动了一下,剧痛立刻从全身每一个角落苏醒,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针同时扎下,尤其是胸口和左腿,疼得他闷哼一声,眼前发黑,差点又晕过去。
但他硬生生忍住了,牙齿深深陷进下唇,尝到了新鲜的血腥味。
活着。
居然还活着。
他慢慢转动眼珠,打量着四周。
这是一个简陋的山洞,或者说是山体裂缝形成的凹坑,只够他蜷缩着躺下。
洞口被几块歪斜的大石和枯藤勉强堵着,漏进几缕黄昏时分黯淡的天光,也带来了那丝微弱的暖意和新鲜空气。
他身边,灰毛蜷成一团,灰扑扑的毛上沾满了黑红的血污和泥土,几乎看不出本色,只有微微起伏的肚皮证明它还活着。
那本册子呢?
崔大牛心里一紧,忍着剧痛,艰难地抬起还能动的右手,摸索身边。
没有。
怀里没有,身下也没有。
他看向洞口,目光在石块和藤蔓缝隙间搜寻。没有。
丢了?还是……在最后那场爆炸中毁了?
一股说不清的失落和茫然涌上来,但很快被更现实的剧痛和处境取代。
册子没了,也许是好事,那玩意儿太邪性,差点把他玩死。
他检查自己的伤势。
惨不忍睹。
胸口塌陷了一块,呼吸都带着肺叶摩擦的嘶啦声,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断裂的肋骨。
左腿以一个怪异的角度扭曲着,比之前瘸的时候严重十倍,完全没了知觉,肿胀发黑,散发着淡淡的腐臭味。
其他伤口无数,很多已经溃烂流脓。
这伤,没人管,在这荒山野岭,活不过三天。
不,可能一天都够呛。
灰毛似乎感应到他醒了,喉咙里发出微弱嘶哑的“吱”声,费力地抬起头,用仅剩的那只还算完好的眼睛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和一丝……同病相怜的依赖。
崔大牛看着灰毛,又看看自己这身烂肉。
一人一猴,两个废物,困在这巴掌大的石头缝里,等死。
他扯了扯嘴角,想笑,脸皮却僵硬得不像自己的。
等死吗?
他闭上眼,脑子里走马灯一样闪过许多画面:冰天雪地里娘的血泊,流浪时被野狗追咬,被牛踢断腿的剧痛,玄虚子那半块掺药的饼,李家井里刘屠户浮肿的脸,河滩上失控的阴气乱流,洞穴深处那两点暴怒的血光……
还有那本册子最后爆发的青白电光。
凭什么?
凭什么他就该这么一次次被踩进泥里,一次次在生死线上挣扎,最后像个破烂一样,无声无息地烂在这石头缝里?
那股狠劲,像灰烬里最后一点火星,被濒死的绝望一激,猛地又蹿起一点火苗。
不。
就算要死,也得是他自己选个死法。
就算烂,也得烂在外头,烂在太阳底下,烂得那些鬼东西都看见!
他猛地睁开眼,眼神里没有任何光彩,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的决绝。
他看向堵住洞口的石块和藤蔓。
石头很大,以他现在的状态,绝对推不开。藤蔓枯死了,但很坚韧。
他目光落在自己破烂不堪、几乎成了布条的裤腿上。
用牙咬,配合还能动一点的右手,他一点一点,撕扯下相对最完整、也最长的一条布条。
然后,他忍着剧痛,极其缓慢地,将布条的一端,死死缠在自己右脚的脚踝上……那是他全身唯一还算“完整”、能动、也有点力气的地方。
另一端,他打了个粗糙但结实的活套。
他看向洞口。
藤蔓从上方垂下,穿过石块的缝隙。他选中一根相对较粗、位置也合适的藤蔓,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右手,将布条活套,朝着那根藤蔓抛去。
一次,两次,三次……每一次抛掷都耗尽他刚攒起的一点力气,牵动伤口,疼得他浑身冷汗,眼前发黑。
终于,在不知道第几次尝试后,活套晃晃悠悠,挂住了那根藤蔓。
他喘着粗气,休息了片刻,然后,用右脚蹬地,右手配合,开始一点一点,收紧布条,拉扯那根藤蔓。
藤蔓很韧,被拉得笔直,发出细微的“吱嘎”声。
堵在洞口的石块,其中较小的一块,似乎被藤蔓牵动,微微松动了一下。
有戏!
崔大牛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光芒,不顾伤口崩裂,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手脚并用,配合着布条的拉扯,用身体去顶、去撞那块松动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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