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何得知?”齐茵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像冰珠砸在青石板上,清晰、冷硬,带着不容回避的质询。她不再看那杯价值千金的九曲红梅,所有注意力都锁死在张思云脸上,“希玟归期未定,连唐瑜都未必有确切消息。你的情报网,什么时候深到了这种地步?埋进了阮家?还是……直接埋在了希玟身边?”
炉火上的紫砂壶发出轻微的“咕嘟”声,水汽蒸腾,氤氲了张思云温和依旧的眉眼。她不疾不徐地提起壶,给自己杯中续了七分满的金红茶汤,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近乎禅定的从容。
“埋?”张思云放下壶,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点嘲讽意味的嗤笑,抬眼迎上齐茵冰冷的视线,“何须那么麻烦。阮希玟为了回来,快把纽约的经济市场撬干净了。动静之大,连隔着一个太平洋的薛影都焦头烂额,分身乏术。你齐茵在苏省坐拥金融重镇,真能对此一无所觉?还是说,你选择性地……只看到了你想看的?”
齐茵瞳孔微缩。薛影近日确实异常忙碌,几桩重要的跨境并购案推进节奏明显迟滞,内部风声也透露出薛氏在海外的资本运作遭遇了意想不到的强力狙击,资金链一度绷紧。她只当是寻常的国际市场波动或薛影遇到了强劲对手,从未将这风浪的源头与那个远在纽约、沉寂多年的名字直接联系起来。阮希玟……她竟有如此能量,搅动大洋彼岸的资本深海,余波甚至能撼动薛影这艘巨轮?
她指腹无意识地加重了力道,在光滑的紫檀茶盘边缘压出一道细微的白痕。张思云的情报来源或许庞杂,但此刻点出的现象,却与她掌握的信息碎片严丝合缝地对上了。阮希玟归心似箭,不惜代价。这个认知,像一块冰冷的巨石,沉沉压上心头。
“即便如此,”齐茵的声音依旧平稳,但那份冰冷的质询已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深沉的审视,“这与你我之间,有何干系?我与希玟的交情,是我们之间的事。至于郁时……”她微微停顿,舌尖似乎回味了一下这个名字,“她的未来,自然有她的路要走。我从未说过要将她据为己有,更遑论‘妻子’这种荒谬的提议。张思云,你过界了。”
“过界?”张思云唇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加深了,眼底却毫无温度,“齐茵,收起你那套滴水不漏的说辞。你我都很清楚,阮希玟一旦回来,她对唐郁时的影响力将远超在座的任何人,包括唐瑜。你与她有旧谊,这是你的优势,也是你想借的东风。你想通过她,在郁时心中占据一个更特殊、更不可替代的位置。甚至……”她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冰冷的洞悉,“在她因唐瑜与阮希玟之间可能的龃龉而彷徨无依时,以‘世交长辈’的身份,成为她最信赖的港湾和……最终的归属引导者。我说得对吗?”
齐茵下颌线条绷紧,沉默如同实质的空气,沉沉压在两人之间。茶烟袅袅,模糊了彼此的神情,却让那无声的角力更加尖锐。
张思云靠回椅背,指尖优雅地拂过靛青色旗袍上精致的盘扣,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但我把话放在这里。如果你敢利用阮希玟,走这条看似便捷的‘捷径’去争唐郁时,我会把事情做绝。你齐茵在苏北那几桩‘旧事’,埋得再深,我也能把它掀到光天化日之下。到时候,别说唐郁时,你连齐攸宁都未必护得住。”
“你——!”齐茵眸中寒光爆射,一直平稳的气息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苏北旧事……那是她羽翼未丰时不得已为之的灰色交易,是她绝不容许任何人触碰的逆鳞!张思云竟连这个都查到了?她究竟还知道多少?
“恼羞成怒了?”张思云看着她眼中翻腾的惊怒,反而笑了,那笑容温婉依旧,却比刀锋更冷,“别急。我并非要与你鱼死网破。今日约你品茶,是谈合作,也是谈……规矩。”
她端起自己面前那杯已温的茶,轻轻啜了一口,姿态重新变得从容:“各退一步。我不掀你的底牌,你,也别去打阮希玟这张牌。让一切回归‘公平竞争’的轨道。如何?”
“公平竞争?”齐茵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张思云,你以什么立场来干预?又以什么身份来定义‘公平’?别忘了,你和我,本质上并无不同。你对郁时的心思,藏得就不深了?”
“立场?”张思云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迎上齐茵的逼视,“很简单。我只问你一句,若你真用那种手段绑定了郁时,日后,让齐攸宁如何自处?如何面对她视为挚友、甚至可能倾心以待的唐郁时?你让她们之间,如何相处?”她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锥,直刺齐茵内心最柔软也最无法回避的角落——她的女儿,齐攸宁。
齐茵脸上的冰冷瞬间凝固了。她可以无视张思云的威胁,可以算计阮希玟的回归,甚至可以暂时压下对张思云情报网的惊疑,但唯独攸宁……那是她唯一的软肋,是她所有坚硬外壳下最不容触碰的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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