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华山和孟岁清乐呵呵地看着年轻人说话,见这边谈得差不多,孟岁清便笑着招呼大家继续用餐。
气氛重新热络起来,只是瞿挽奚明显心绪不宁,更多时候是在消化阮希玟那寥寥数语带来的冲击。白世鸣则始终温婉得体,陪着阮华山夫妇聊些京市风物,偶尔与唐郁时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浅笑。
午餐结束,众人起身。阮希玟与父母、女儿一道送白世鸣和瞿挽奚到门口。
“阮老先生、老夫人、阮总,唐小姐,今天实在叨扰了,多谢款待。”瞿挽奚再次欠身,语气真诚。
孟岁清慈和的点头:“瞿小姐客气了,有空多来找郁时玩。”
阮希玟只淡淡应了一声:“嗯。”
白世鸣也笑着告别,称呼的语气格外自然:“郁时,改天再约。外公外婆,阮阿姨,我们先走了。”
看着白世鸣和瞿挽奚相携离开的背影融入街角人流,阮希玟才收回目光,对父母和唐郁时道:“我们也走吧。”
黑色的宾利慕尚平稳地汇入午后的车流。车内空间宽敞静谧,隔绝了外界的喧嚣。阮华山靠在宽大的后座闭目养神,孟岁清则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唐郁时坐在母亲身边,手指无意识地捻着羊绒开衫的柔软边缘。
沉默片刻,唐郁时微微侧过头,看向身旁姿态沉静的阮希玟,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丝不解:“妈,您……为什么愿意帮瞿小姐?” 她清楚母亲绝非好为人师、轻易施舍指点的人。瞿挽奚虽有潜力,但分量显然还不够。
阮希玟闻言,目光从车窗外收回,落在女儿脸上。她唇角似乎弯了一下,那弧度极淡,带着点洞悉的了然,反问:“不是你‘推’了她一把吗?”
唐郁时微微一怔。
阮希玟的目光平和而直接:“在桌上,你主动递了话头,点出瞿家的现状,给她铺了台阶。你希望她在我面前抓住机会,不是吗?” 她顿了顿,指尖在膝上轻轻一点,“你对那姑娘,似乎有几分不同。”
唐郁时沉默了几秒,转过头,视线投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深秋的阳光透过车窗玻璃,在她沉静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飘忽的思绪:“也没有那么想帮她。只是……” 她顿了顿,像在搜寻一个合适的锚点,“只是忽然想起了苏元锦阿姨。”
“苏元锦?” 阮希玟眼中掠过一丝真切的诧异,“怎么会想起她?”
前座闭目养神的阮华山耳朵似乎动了动。孟岁清也转回头,关切地看向外孙女。
唐郁时的目光依旧落在窗外,声音平缓,却清晰地传入车内每个人的耳中:“当初,苏元锦阿姨被她的丈夫,用所谓的‘家庭责任’、‘贤内助’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一点点架空,蚕食她在顺兴多年打拼的心血和话语权。被逼得快要净身出户,最近才重新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转过头,看向母亲,眼底是一片澄澈的冷冽,“这件事,给我留下的印象很深。它像一根刺,让我更清楚地认识到,我真的很讨厌——那些男人,用‘爱’、‘责任’、‘为你好’编织成的华丽牢笼,把本该在更广阔天地施展才华的女人,困在方寸之地,磨灭她们的锋芒。”
车厢里一片寂静。只有引擎低沉的运转声和轮胎摩擦路面的细微声响。
阮华山闭着的眼皮下,眼珠似乎微微转动了一下,最终归于沉寂。孟岁清的眼眶却瞬间红了,一层薄薄的水汽弥漫上来。她猛地伸出手,越过中间并不存在的阻隔,一把将身旁的女儿阮希玟搂入怀中!另一只手则急切地伸向唐郁时,用力握住了外孙女搁在膝上的微凉的手。
阮希玟被母亲突如其来的拥抱勒得有些不适,但她没有挣扎,只是身体微微僵硬了一瞬,随即缓缓放松下来,抬手轻轻回抱住母亲颤抖的肩背。她能感受到母亲那份迟来的、汹涌澎湃的心疼与愧疚,也感受到握着自己另一只手的、属于女儿的坚定力量。
唐郁时任由外婆温热粗糙的手紧紧攥着自己,那力道传递着无声的痛惜。她看着母亲在祖母怀中略显僵硬的侧影,看着外婆通红的眼眶,心中并无波澜壮阔的激愤,只有一种沉淀后的平静与了然。她轻轻回握了一下外婆的手,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穿透岁月尘埃的笃定:
“所以,外婆,妈,” 她的目光扫过母亲和外婆,最终落回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在凝视着无数个挣扎在类似困境中的身影,“只要她们自己真的做好了决定,决定要踏出那一步,决定要挣脱那牢笼……我就想,尽可能的,去推她们一把。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助力。”
她的声音在车厢内回荡,没有慷慨激昂,只有一种经历过、看透后的沉静力量。阮希玟靠在母亲怀里,听着女儿这番话,闭了闭眼,一滴滚烫的泪无声滑落,迅速没入母亲肩头的衣料。孟岁清抱着女儿,握着外孙女的手,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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