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七点刚过,京市国际机场的廊桥内,韩书易的高跟鞋敲击在金属地面上,发出清晰而孤寂的回响。她只身一人,随身的行李箱小巧得近乎低调,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和一抹缺乏血色的唇。
一夜飞行并未在她身上留下过多狼狈痕迹,昂贵的风衣一如登机前没什么褶皱,只是周身萦绕着一层难以驱散的倦意,如同港城挥之不去的湿冷雾气。
八点三十三分,那辆黑色的轿车无声滑入唐氏总部大楼前的临时停车区。韩书易推门下车,晨光熹微,勾勒出她略显清瘦的身影。她抬头望了一眼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阳光反射其上,刺目而冰冷。
并未等待太久,旋转门内便出现了唐郁时的身影。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浅灰色西装套裙,长发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冷静的眉眼。步伐稳健,神情是一种近乎淡漠的平静,仿佛提前离岗对她而言与赴一场寻常会议并无不同。
“走吧。”唐郁时走到近前,声音平稳,没有寒暄,目光在韩书易脸上短暂停留一瞬,便率先走向停在一旁的车辆。
韩书易颔首,跟上她的步伐。两人并肩走向车子时,她微微侧头,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砂砾感:“我还得去一趟酒店放行李……”
唐郁时拉开车门的手并未停顿,语气如常:“我找了个助理,买了套房,能安置你。”她侧身示意韩书易先上车。
韩书易弯腰坐进车内的动作几不可察地滞了一下,随即才完全落入柔软的真皮座椅里。她转头看向从另一侧上车的唐郁时,唇角缓缓漾开一丝极浅淡的、意味复杂的笑纹:“唐小姐,你这是要养我?嗯?”语调慵懒,试图找回些许惯有的掌控感,却掩不住底色的疲惫。
唐郁时关上车门,对司机报出一个地址,这才回头看向她。晨光透过车窗,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线条,那抹挂在唇边的笑容极浅,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冷静:“没有。但你也承认是为我离婚,我不得对你特别一点?”
话语直白,甚至有些残酷地将利益权衡摊开,这并不像是唐郁时的一贯作风。
韩书易看着她回头那一瞬的侧影,线条利落,眼神沉静,与记忆中那个尚带几分青涩阴郁、需在各方势力间小心周旋的少女重叠,却又截然不同。某种恍惚感攫住了她,像是透过一层磨砂玻璃看熟悉的风景,轮廓依旧,内核却已悄然变迁。她微微失神,直到车子平稳驶入主路,才低声喟叹:“不一样了,变得更可靠了。”
这话像是对唐郁时说,又更像是对自己的一种确认。
唐郁时转眸看了她一眼,目光审视般掠过她略显苍白的脸:“你这段时间去哪里了?感觉你和我的信息网好像被切断了一样。”
喉间干涩感愈发明显,韩书易下意识地抿了抿唇,无视那种不适,伸手升起了前后座之间的隔板。私密的空间彻底形成后,她像是卸下了一层无形的铠甲,身体微微倾斜,靠在了唐郁时肩上。这是一个带着明显依赖意味的动作,与她往日风情万种、游刃有余的姿态大相径庭。
“出国了,”她的声音贴着唐郁时的衣料传来,闷闷的,“的确和被切断没有什么区别。”
承认得干脆,甚至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麻木。
“谁做的?”唐郁时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平稳无波,听不出情绪。
韩书易闭了闭眼,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自愿的。”三个字,轻飘飘的,却重若千钧。
唐郁时偏过头,目光落在她近在咫尺的侧脸上,能清晰地看到肌肤纹理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憔悴。她低声追问,气息几乎拂过韩书易的耳廓:“为了离婚?”
韩书易没有睁眼,只是更紧地靠向她,仿佛汲取着一点稀薄的热度,声音轻得如同叹息:“为了离婚。”
车厢内陷入沉默,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和空调细微的出风声。两人就这样依偎着,各怀心事,任由车辆穿梭在早高峰逐渐汹涌的车流中,驶向未知的临时栖息地。
车子最终驶入一个位于新兴商圈附近的高档公寓小区地下车库。助理于萌已经等候在指定区域,看到车辆停稳,立刻快步上前,脸上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努力想显得专业却难掩一丝紧张的热情。
“老板!”于萌先对下车的唐郁时打招呼,目光随即好奇地转向随后下来的韩书易,以及她那个小巧的行李箱,“这位……”她迅速接过行李箱,态度恭敬。
唐郁时关上车门,语气平淡无波,介绍得言简意赅:“港城人士,韩书易。”
于萌的眼睛瞬间睁大,呼吸似乎都屏住了一瞬,显然是听过这个名字及其所代表的分量。她轻咳一声,极力调整面部表情,让自己显得镇定些:“韩总您好!老板,韩总,我带你们上去。”声音比刚才更绷紧了些,带着显而易见的敬畏。
于萌引着两人走向电梯厅,刷卡按下楼层。电梯无声上行,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寂静。于萌目不斜视地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脊背挺得笔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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