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过于冷静的关切,反而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了一下韩书易的心脏。她最终将所有情绪压下,化作一个极轻的点头,声音有些发涩:“好。”她顿了顿,似乎还想叮嘱什么,最终只是道,“我晚点再过来。”
唐郁时几不可察地颔首。
韩书易又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复杂得难以描摹,然后才转身离开。她的背影依旧挺直,却透着一股强撑之后的虚软。
病房门轻轻合上。
现在,只剩下肖晨。
肖晨走到床边,在之前的椅子上坐下,目光平和地看着唐郁时:“想跟我说什么?”她似乎早就料到,唐郁时支开其他人,是有话要单独对她说。
唐郁时沉默了片刻,视线落在白色被面上,像是在组织语言,也像是单纯地在积蓄力气。良久,她才低声道,声音轻得像是一缕烟:“本来……应该是两年为期的。”这是阮希玟带来的、那个如同死刑判决般的倒计时,“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这次的濒死,猛烈得超乎所有人的预料,包括她自己。
肖晨没有打断,安静地听着。
“我当时……”唐郁时的睫毛颤了颤,似乎在回忆那个意识模糊、在极致的痛苦与冰冷中沉浮的时刻,“我在想,究竟什么样,才算是心动。”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纯粹的困惑,像是在探讨一个与她无关的哲学命题,“什么样……才算做出选择。”
肖晨放在膝上的手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她沉默了几秒,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抬起眼,目光落在唐郁时脸上,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更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或者说,是某种确认:“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唐郁时因为这突兀的问题愣了一下,略显茫然地看向她:“为什么这样说?”
“你干嘛和我说这些话。”肖晨的语气很平静,甚至带着点医生特有的分析口吻,“你当时和谁在一起?”她需要理清唐郁时产生这些想法的具体情境。
“韩书易。”唐郁时回答得很快,随即又补充道,语气没什么起伏,“不过也不算。当时她应该在房间休息,我一个人在客厅待着。”她只是被韩书易那句直白的“你正在对我心动”搅乱了思绪,独自沉思时被突如其来的病势打断。
肖晨像是得到了某个答案,又像是陷入了更深的思虑。她忽然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唐郁时放在被子外的手。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让她微微蹙眉。“你的手好凉,”她轻声陈述一个体征,“是生病的原因吗?”
唐郁时感受着对方掌心传来的、属于活人的温热,摇了摇头:“不知道。”她看着肖晨,带着点不解,“怎么突然转移话题了?”
肖晨垂下眼眸,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唐郁时的手指纤细而冰冷,像玉雕一样。她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声里带着点自嘲,又有点无可奈何的意味:“不然呢?难道要我给出一个,‘你好像喜欢上韩书易’的答案吗?”她抬起眼,目光清亮地看着唐郁时,仿佛真的在征求她的意见。
唐郁时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虚弱,但那神态里的骄矜依旧隐约可见:“没有喜欢。”她否认得很干脆,随即语气又变得有些飘忽,“只是她和我提起这些事情了,所以我在想。”她只是在思考那个概念,而非针对那个人。
肖晨似乎松了口气,又似乎没有。她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转而和唐郁时聊起了别的。从她目前的身体状况需要注意哪些指标,聊到最近错过的画展和音乐会,聊到杭城连绵的阴雨和京市干燥的风。她们默契地避开了那些沉重的话题,像是普通的朋友在闲聊,试图驱散病房里过于凝滞的空气。
肖晨的语气始终温和,有问必答,甚至还会主动提起一些轻松的话题。唐郁时偶尔回应几句,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听着,目光偶尔投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间在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悄然流逝,窗外的阳光渐渐变得倾斜而柔和。
当所有能想到的、不那么敏感的话题都聊尽之后,病房里再次陷入沉默。这一次的沉默,比之前更加深沉,仿佛暴风雨前短暂的宁静。
唐郁时沉默着,侧脸在夕阳的光线下显得有些透明,脆弱得不可思议。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清晰地敲在肖晨的心上:“肖晨,我不喜欢她。”
肖晨正在削苹果的手停了下来,刀刃凝滞在果肉上。她没有抬头,只是轻声反问,语气听不出情绪:“说服你,还是说服我?”
唐郁时转过头,目光直直地看向肖晨,那双总是藏着太多情绪的眼睛此刻异常清澈,也异常坚定:“是一个决定。一个我很明确的决定。我不喜欢她。”她像是在宣读一个经过深思熟虑的判决,对象是自己那颗或许曾有过瞬间迷茫的心。
肖晨终于抬起眼,对上她的视线。她看了唐郁时很久,像是要确认她话里的每一个字是否都出自本心。最终,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种复杂的包容:“你自己知道就好,不用特意告诉我。”她并不需要这个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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