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研究所。
夜色中的建筑群像一群蛰伏的金属巨兽,只有零星几个窗口还亮着冷白色的光,透出一种拒人千里的静谧。唐瑜的车无声地滑入地下车库,她乘坐专用电梯直达肖清所在的楼层。
走廊空旷,脚步声被厚实的地毯吸收。唐瑜甚至没有敲门,权限确认后大门打开,放行。
肖清正站在巨大的曲面屏前,屏幕上流动着复杂莫测的数据流和三维分子模型。她闻声并未回头,仿佛早已预料到她的到来,只是淡淡地开口:“比预计的时间晚了十七分钟。路上有耽搁?”
唐瑜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界。她没有寒暄,径直走到办公桌前,双手撑在冰凉的金属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地盯着肖清挺拔却冷漠的背影:“为什么还会这样?”她的声音压抑着翻涌的情绪,像绷紧的弓弦,“你之前给出的评估,虽然不乐观,但至少是稳定的。这次算什么?猝死式的崩溃?”
肖清终于缓缓转过身。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镜片后的眼睛冷静得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清晰地映出唐瑜强压焦灼的面容。“之前的评估,基于可观测的生理数据模型。”她的声音平直,没有起伏,“但我早已提示过,变量在于那个无法完全以当前科学体系定义的‘系统’及其能量干预。模型的预测精度,取决于对变量的掌控程度。显然,我们并未完全掌控。”
“我要的不是这种学术解释!”唐瑜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又立刻被她强行压下,变得愈发冰冷,“告诉我,这种情况是偶发,还是……”她顿了顿,那个可能性让她喉头发紧,“……会持续发生?”
肖清沉默地看了她几秒,似乎在评估告知真相的利弊。最终,她选择了一种近乎残酷的坦诚:“根据能量衰减波动模型和这次‘重置’后生命体征的强行稳固模式逆向推演……周期约为七百二十天左右。”
“七百二十天?”唐瑜重复着这个数字,像在确认一个刑期。
“是的。误差不会超过四十八小时。”肖清确认道,“届时,她的意识,或者按照更玄学的说法——‘灵魂’,会经历一次完整的剥离与再融合过程。伴随而来的生理反应,就是你今天看到的,器官极速衰竭,免疫系统崩溃,生命体征无限趋近于死亡。其痛苦程度,远超常规医学定义的任何顶级疼痛。”
唐瑜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她几乎能想象出那种痛苦,足以将任何意志碾碎成齑粉。她猛地直起身,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怒:“就这样周而复始?直到……直到那该死的能量耗尽?或者她完成任务?这就是你们给出的‘续命’方案?这和凌迟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这能让她活着。”肖清的语气依旧没有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而且,这是目前唯一的方案。无论是从能量层面,还是从维系她存在本身的世界规则层面,我都没有找到更优解。”
“没有办法?”唐瑜盯着她,目光锐利得像要剖开她的脑袋,“你不是最顶尖的吗?你不是连系统都能干预吗?”
肖清推了推眼镜,镜片闪过一片冷光:“干预观测,和扭转底层规则,是两回事。唐瑜,这件事的核心矛盾在于‘存在’本身。系统提供的能量和这个世界的接纳度之间存在根本性冲突。每一次循环,既是续命,也是一次对‘异源’存在的强行修正和排斥。这个过程,只能由她自身去承受和适应。外力……无效。”
她看着唐瑜瞬间苍白的脸色,补充道,语气甚至称得上冷静:“或许,你可以将其视为一种……定期的‘排异反应’。只不过反应剧烈了些。”
唐瑜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向后踉跄一步,跌坐在那张冷硬的灰白色沙发上。她抬手用力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试图消化这令人绝望的信息。七百二十天一次的生不如死……她的小时,要怎么熬过去?这其中的利害,这无解的困局,像一座冰山轰然压下,让她感到窒息般的头疼和无力。她靠在沙发背上,闭上眼,久久沉默。
保持冷静?此刻她只觉得心肺都被冰冷的铁丝紧紧缠绕。
肖清背过身,她的情绪并不比唐瑜要好,但她习惯伪装,也习惯逃避。
逃避所有……
医院病房。
仪器上的数值以一种近乎诡异的速度回归正常范围,快得令医护人员都感到诧异。几个小时后,唐郁时除了脸色依旧苍白些,看起来几乎与常人无异。
当最后一名护士确认完数据离开,病房内重新陷入寂静时,那个冰冷、毫无情绪起伏的电子音再次在她脑海深处响起。
【生命体征已稳定。你感觉如何?】
唐郁时没有睁眼,只在意识深处冷笑一声:【托你的福,又体验了一次濒临消散的感觉。每一次都那么……刻骨铭心。】
主系统似乎无视了她话语中的讽刺:【协议履行正常。能量灌注完成,生理指标校准至当前峰值。下一次循环周期约为七百二十个地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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