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谕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动作优雅,眼神却平静无波。既然确定唐郁时并非意图通过她干涉福源,她似乎也乐得展现几分坦诚:“看法?”她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有一种历经世事的淡漠,“一场各取所需的合作罢了。我付出陈家的名望和资源,他提供陶家平台和表面的体面。真心?”她放下茶杯,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暮色,“从始至终都未曾存在过的东西,谈何看法。”
唐郁时捕捉到她话语中一闪而过的冷峭,敏锐地追问:“听起来,在这段合作关系里,陈小姐似乎才是占据上风、掌握主动权的一方。既然如此,为何会允许……情人的儿子,成为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她点到即止,目光却紧紧锁住陈谕竹。
陈谕竹转回视线,看向唐郁时,眼神锐利得像刚出鞘的匕首,唇边却漾开一个近乎残酷的美丽笑容:“因为脏。”她吐字清晰,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嫌恶,“在我确认这段关系不仅毫无真心,对方更是在外早已筑好爱巢、连私生子都比我更早存在的那一刻起,我就觉得恶心。一个从身心到灵魂都沾染了污秽的人,不配拥有流淌着我血脉的继承人。我嫌脏。”
她的坦率很残忍,却也彻底撇清了她与陶总、与那个继承人之间可能存在的任何温情或利益捆绑。这并非忍气吞声,而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彻底的摒弃。
唐郁时了然地点点头,不再就此多言。对方的决绝与清醒,超乎她的预期,但也让她对接下来的谈判,多了几分把握。
恰在此时,侍者开始上菜,精致的瓷器盛放着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悄然摆满桌面,打破了因方才对话而略显凝重的气氛。
两人开始用餐,姿态皆是从容优雅,遵循着食不言的默契。席间只有银筷与瓷碟偶尔碰撞的轻微声响。
直到用餐过半,唐郁时才再次开口,语气随意得像是在闲聊:“不瞒陈小姐,我原本的计划,是打算截胡家里一位亲戚在陶氏谈妥的业务。”
陈谕竹夹菜的动作未停,只是抬眸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哦?是吗?”听不出是疑问还是单纯的回应。
唐郁时笑了笑,放下筷子,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目光沉静地看向对方:“不过,在了解到陈小姐的情况后,我改变主意了。”她顿了顿,像是抛出一个诱饵,观察着对方的反应,随后才缓缓问道,“不知道陈小姐是本身厌恶管理商业的繁琐,还是碍于陈家内部……或者说,杭市本家的某些压力,才无法明面上直接插手深市陈家的公司事务呢?”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关乎陈谕竹的处境与真实意愿。
陈谕竹垂眸,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唇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并未直接回答,反而反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她抬起眼,目光带着审视与疏离,“小唐总,我们似乎还没熟稔到可以交换如此私密信息的地步。”
她在划清界限,也在试探唐郁时的底牌。
唐郁时迎着她的目光,脸上并未露出丝毫意外或挫败。她没有选择在此刻搬出陈月安这座靠山,那显得过于急切且落了下乘。手提包放在身侧,从容地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份不算太厚的文件。她将文件翻开至做了标记的关键一页,然后轻轻推到陈谕竹面前的桌面上空位。
“或许,这个能代表我的诚意,以及……我们未来可能共同面对的局面。”唐郁时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
陈谕竹目光落下,扫过文件页眉醒目的“3A计划”字样,起初只是随意浏览,但很快,她的阅读速度慢了下来,眼神逐渐变得专注,甚至透出几分难以掩饰的震惊。那份文件并非泛泛而谈的口号,里面详尽阐述了针对女性在职场的系统性支持、创业扶持、法律后援及资金监督机制,构想之大胆,脉络之清晰,触及问题之深,远超她过往接触过的任何类似倡议。这不仅仅是一份企划书,更像是一份宣言,一份试图重构部分商业规则的蓝图。
她花了些时间仔细阅读了关键部分,才缓缓抬起头,看向唐郁时的目光已截然不同,带着前所未有的审视与探究。她合上文件,却没有立刻推回,指尖在封面上轻轻敲击,忽然开口,语气带着一种了然的锐利:“你是想要……借唐氏之壳,自己成为一方势力?”她精准地捕捉到了唐郁时隐藏在合作背后的真实野心。
唐郁时坦然迎上她的目光,甚至微微摊手,姿态放松却暗含锋芒:“唐总派我来,本意是投石问路,而非强力掌控。深市这片海域,她早已放任多年,既然给了我试水的机会,我为什么不能试着造自己的船?再者,”她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向更深处,“薛总、傅总她们亦是3A计划的参与者,以她们的能量和说服力,若真有意在深市大力推行,想必早已行动。她们未曾主动寻到陈小姐门前,我想,并非顾虑您的实力或意愿,更多是出于对您与杭市陈总之间微妙关系的考量吧?”她点出了可能存在的障碍,语气却拿捏得恰到好处,不带挑拨,只是陈述一种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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