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并未应声降下。反而是前座的司机迅速下车,动作利落而恭敬地为她拉开了后座车门。
“唐小姐,请。”
唐郁时弯腰坐进车内。车厢内部空间宽敞,装饰是那种低调的奢华,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洁净的、略带檀香的气息。谢鸣胤就坐在她身侧,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深灰色羊绒套装,外面罩着件同色系的长款大衣,脸上挂着温和而端庄的笑容。
“开车吧。”谢鸣胤对前方的司机吩咐道,声音平稳。
车子无声地滑入车道。
唐郁时张了张嘴,想问去哪里,或者至少想知道此行的目的。然而谢鸣胤却先一步转过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随后轻声开口,截断了她尚未出口的话:“唐小姐,我们稍后再聊。”
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无需言明的命令意味。
唐郁时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默默地闭上了嘴。
她将视线转向窗外,看着不断向后掠去的街景,心底那点被突然打扰的不快,混合着对未知的一丝戒备,缓缓沉淀下来。
车子最终驶入了那个她曾来过一次的、以低密度别墅闻名的片区。绕过掩映的绿植,再次停在了那栋采用大量深色石材和原木元素、风格沉稳大气的别墅院门外。
谢鸣胤率先下车,唐郁时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穿过修剪得一丝不苟、带着明显日式枯山水韵味的庭院,再次走入那扇敞开的入户门。挑高开阔的中式客厅依旧空无一人,深色木质家具和墙上的水墨画在透过窗棂的光线下,显得愈发沉静肃穆。
谢鸣胤向左拐向茶室。
上次匆忙瞥过那间。
一扇巨大的中式空窗依旧是视觉焦点,将窗外那方精心营造的枯山水庭院框成一幅流动的画卷。池中夏末的荷花早已凋零殆尽,只剩下几茎残破的荷叶与开始显现颓败之势的莲蓬,在秋日的阳光下,别有一种沉寂寥落的美感。室内的布置延续了整体的中式风格,但家具用料更为考究,一张小巧的黑檀木茶桌,两把明式圈椅,角落的多宝格里摆放着几件看似不起眼、却韵味悠长的瓷器摆件。
唐郁时进来才有实感。
之前跟顾矜过来的时候,甚至没有久留的资格,这次,她可以和谢鸣胤在这里共存。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雅的檀香,与茶香隐隐交融。
谢鸣胤在主人位坐下,示意唐郁时坐在对面。她开始动手泡茶,动作娴熟流畅,烫杯、纳茶、冲点、刮沫、淋罐、烫杯、洒茶……一系列步骤如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久居人上的从容不迫,又蕴含着某种仪式般的专注。
紫砂壶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水汽氤氲,茶香逐渐在室内弥漫开来,是上好的岩茶特有的、醇厚而复杂的香气。
她将一盏橙黄透亮的茶汤推到唐郁时面前,自己也端起一杯。然后,她放下茶杯,双手优雅地交叠置于膝上,身体微微放松地靠向椅背,目光落在唐郁时脸上,开始了真正的、不带任何缓冲的审视。
那目光并不锐利,甚至可以说是温和的,却带着能穿透皮囊、直抵内核的力量。她就这样端详了唐郁时片刻,窗外柔和的光线映亮她半边脸庞,另一半隐在阴影里,使得她那总是无懈可击的端庄笑容,也仿佛多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深沉。
随后,她声音温和悦耳,话却令人意外:
“你不笑的时候,像唐瑜,不像你妈妈。”
“……”
唐郁时端着茶盏的手猛地一颤,滚烫的茶汤险些泼溅出来。
她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勉强稳住手腕,没有失态。指尖隔着微烫的瓷壁,传来清晰的灼痛感。
同时把自己和姑姑还有妈妈放在一起作比较什么的,太奇怪了。
谢鸣胤将她那一瞬间的失措尽收眼底,竟低低地笑出声来。那笑声不高,却带着一种打破静谧的穿透力,在茶香袅袅的室内回荡。“干嘛那么紧张?”她语气轻松,仿佛刚才只是随口评论了一下天气。
唐郁时垂下眼睫,掩去眸底翻涌的惊涛,将茶盏轻轻放回桌面,指尖微微蜷缩。她放轻了声音,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尽可能平静,却还是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看来……您和她们都很熟。但是……”她顿了顿,抬起眼,迎上谢鸣胤带着笑意的目光,清晰地划出界限,“我和您,好像并没有特别……”
“我知道。”谢鸣胤打断她,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清晰的疏离感,“我也不认为我们需要很熟。你觉得呢?”
这是一个将问题抛回给她的反问,带着某种居高临下的玩味。
唐郁时沉默了。她无法回答这样的问题。肯定或否定,都显得不合时宜,且可能落入对方的话语陷阱。她只是再次端起了那盏茶,借着氤氲的热气,遮挡自己脸上可能泄露的情绪。
谢鸣胤似乎也并不期待她的回答,自顾自地笑了笑,像是好心为她解围:“我开玩笑的。”她话锋一转,目光依旧停留在唐郁时脸上,语气变得寻常,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听说你昨天见了何羡芸,什么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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