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郁时的心再次一提。她怎么会知道?而且知道得如此之快?是林茨?还是何羡芸自己?亦或是……她身边,本就有谢鸣胤的眼睛?
“您从哪儿听说的?”她下意识地反问,声音里带着一丝戒备。
谢鸣胤端起自己的茶杯,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我想知道的事情,有的是办法知道。”她没有给出具体答案,但这种模糊的、带着权力阴影的回答,反而更具威慑力。
唐郁时沉默了很久。
茶室的静谧仿佛有了重量,压在她的肩上。
窗外,枯山水庭院里,白沙与青石的线条在光线下显得格外冷硬。
“何姨她……”她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有一点,过分熟稔了。”她选择了一个相对中性的词语。
谢鸣胤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失笑摇头,“人总是愿意爱屋及乌的。”她放下茶杯,目光投向窗外那方寂寥的庭院,语气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感慨,“她太喜欢你妈妈了,当然会想要将你也划分进她的保护圈。”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些,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像她那样纯粹的,因为你是阮希玟的女儿,所以想照顾你的傻子,不多了。”
“倒也不用把话说的这么……”唐郁时试图缓和一下这过于直白甚至显得有些残酷的评价。
“至于的。”谢鸣胤打断她,目光转回唐郁时脸上,那眼神含着笑意,也压着几分深藏的不屑,“如果我现在告诉她你在我这,她马上会过来。”她微微前倾身体,声音压低了些,像说悄悄话,又带着小孩子才表露的恶劣感:“对很多人来说,我都不是什么好相处的,更甚至,是个恶人。你在我这里,很危险啊。”
唐郁时勉强扯动嘴角,想挤出一个表示理解或无所谓的笑容,然而那笑容尚未成型,谢鸣胤便先她一步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笑不出来就别笑。”
“……”
唐郁时脸上的肌肉僵硬了一下,那点勉强的弧度彻底消散。
在谢鸣胤面前,她那些惯用的、用于维持表面和平的社交面具,似乎都失去了效用。
这个人太过锐利,也太不按常理出牌。
她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不再绕圈子。与其被动应付,不如主动出击,问清目的。“谢市长,”她抬起眼,目光清亮地看向对方,“您今天约我出来,是为了什么?”
谢鸣胤看着她那副如临大敌却又强自镇定的模样,唇角弯起的弧度深了些,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我需要一个能陪我享用午餐的人选,刚好唐小姐最合适。”
唐郁时怔了一下,随即一种荒谬感涌上心头。就为这个?她没忍住,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点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类似于抱怨的语气:“您大可以直接说我最闲。”
谢鸣胤挑眉,似乎很欣赏她这难得的、带着情绪的反应,从善如流地点头:“不错,几乎秒回我消息,所以你真的很闲。”
“……”
唐郁时再次语塞。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问问谢鸣胤需不需要去医院看看。
接下来的时间,便在一种奇异的沉默与间断的对话中流逝。大部分时候是沉默,两人各自品茶,望着窗外庭院里光影的移动。谢鸣胤偶尔会抛出一个问题,无关商业,也无关风月,都是一些琐碎的、关于日常生活习惯、阅读偏好、甚至对某些社会现象的看法。
问题本身并不尖锐,但唐郁时回答时,却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谨慎措辞,因为她不确定这些看似随意的闲聊,背后是否隐藏着更深的试探。她一一作答,语气平稳,内容得体。
很快就在话题临近尾声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想多了。
谢鸣胤就纯粹是在聊天。
当一段较长的沉默降临,唐郁时的目光被窗外池塘里那些彻底枯萎、呈现出一种灰败棕色的残荷吸引。
秋意已深,冬的脚步临近。
“现在已经快十一月了,”她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纯粹的好奇,“窗外的这些荷叶,到底要什么时候才会完全枯萎、落尽?”
谢鸣胤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沉吟片刻,给出了一个估算:“按往年的经验,再过十天左右,最后这点残梗也会彻底倒伏,被清理掉。”她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自然现象。
“其实也没有几天了。”唐郁时轻声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遗憾。
是对这短暂秋光的惋惜,还是对某种易逝之物的感慨,连她自己或许也说不清。
谢鸣胤看了她一眼,忽然道:“我倒是想去看看西湖的景,可惜我的位置摆在这里,如果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借口,不好随便离开。”她的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情绪。
唐郁时有些意外:“您以前没去过吗?”
谢鸣胤沉默了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壁。阳光透过窗棂,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小片阴影。随后,她抬起眼,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点悠远的、难以捉摸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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