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郁时回到办公室,将那薄薄几页却重逾千斤的协议随手扔在宽大的办公桌上。纸张与光滑的桌面摩擦,发出轻微的沙响。她没有立刻坐下,而是转身走向那面巨大的落地窗。
窗外,深市的秋日天空高远,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蓝色,几缕薄云如同被扯散的棉絮,悬浮在高楼的玻璃幕墙之间。
下方是缩小的车流与人潮,无声地涌动,构成这座城市永不停歇的脉动。
她拿起手机,找到唐瑜的号码,拨了出去。听着听筒里传来的、规律而漫长的等待音,她另一只空闲的手无意识地拿起桌角的水杯。
指尖落在微凉的陶瓷杯壁上,开始一下下,极其轻快地敲击着,发出细碎而密集的“哒、哒”声,暴露了平静外表下,那片深藏于心底、无法完全抑制的忐忑。这份来自白昭玉的“礼物”,太过突然,也太过庞大,由不得她不谨慎衡量其后的风浪。
电话终于被接通。
唐郁时几乎是在瞬间调整了呼吸,脸上自然而然地漾开一个笑容,先前那点忐忑被完美地收敛起来,语气变得十分诙谐,带着点玩笑般的试探:“姑姑,你说,我要是手里捏着唐氏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会变成什么样?”
电话那头,唐瑜似乎也被她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逗乐了,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透过电流传来,带着一种独特的、略带磁性的慵懒。她同样用玩笑般的口吻回应,声音里听不出丝毫异样:“那还用问?你会立刻成为唐氏的‘祖宗’,把你供起来怎么样?”
唐郁时配合地发出更明显的笑声,音色清亮,仿佛真的被这个说法取悦了,她反问,语调上扬,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真的假的?这么厉害?”
“真的。”唐瑜的语气依旧带着笑意,但接下的话却清晰无比,“不过,你可以是任何人的‘祖宗’,但绝对不是我的。”
这话里的亲昵与界限分明,让唐郁时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真切了几分,那点因白昭玉而来的不确定感,似乎被这句话悄然抚平了一些。
她笑着,对着电话那端点了点头,仿佛唐瑜就在眼前:“我知道了,姑姑。”
唐瑜陪着她闹了这一会儿,才将话题引回正轨,声音平稳下来,冷静中略有严肃:“所以,是谁?”她问得直接,显然早已料到这并非空穴来风。
“白昭玉。”唐郁时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干脆利落地报出了名字。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计算着什么,随即,唐瑜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精准的估量:“百分之四?”这个数字与她所掌握的白昭玉持股情况吻合。
唐郁时笑了笑,这次的笑容里多了些别的东西:“我好像还没来得及跟您说爸爸那边股份的事情?”
唐瑜闻言,也笑了笑,那笑声里带着几分了然,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冷诮:“你叔叔他们告状的速度,一向比你快。”
显然,唐宥东和唐昇泽在她联系唐瑜之前,就已经急不可耐地去“汇报”过了。
“那这份协议,”唐郁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水杯边缘,语气变得认真了些,“姑姑觉得,我签不签?”
唐瑜在那头似乎沉吟了一下,随即,语气又带上了先前那种调侃的意味:“让我想想……如果协议条款里,没有白纸黑字写明这是给你唐郁时的‘聘礼’,那我觉得,你可以签。”
这话里的暗示让唐郁时失笑,她立刻接道:“您放心,我一定逐字逐句看清楚了。只要没有这一条,我肯定签字。”
“悠着点。”唐瑜提醒道,语气却并不严肃,“别真把那几位给气出个好歹来。”
唐郁时脸上的笑容加深,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狠劲:“真要气死了,我给他们包双倍的丧金。”
唐瑜被她这话逗得又笑了一声,带着点无奈地评价:“没大没小。”但那语气里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反而透着纵容。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公司近况,便结束了通话。
放下手机,唐郁时指尖那点轻敲的动作终于彻底停止。她转身,走回办公桌后,坐下,拿起那份协议,翻开来,目光沉静地逐行阅读。
条款清晰,表述严谨,确实是一份非常标准的股权赠与协议,没有任何附加条件,更没有唐瑜玩笑中提及的所谓“聘礼”字样。白昭玉在这件事上,展现出了出乎意料的“干净”和……大方。
她拿起笔,笔尖在纸张末尾的签名处停顿了一瞬,随即利落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墨迹在纸面上洇开一个清晰的印记。
做完这一切,她没有按内线呼叫通常处理这类文件的助理陈昭宁。指尖在列表上划过,最终落在了“陈文悦”这个名字上。这位秘书,是母亲阮希玟亲自安排过来的人。
唐郁时相信,在这种涉及顶层人脉往来和潜在风险的事务上,阮希玟挑选的人,其背后的关系网和处事能力,或许会比唐瑜基于集团内部平衡而指派的“恰当人选”,更适合去与白昭玉那边对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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