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爷有请。”
何公公的声音在冬夜里飘着,像毒蛇吐信,冰冷而黏腻。灯笼的光在他脸上跳动,照出那张白净无须的面孔上,此刻满是阴冷的笑意。
楚宁站在门后,手紧紧握着银簪。簪尖抵着掌心,疼痛带来清醒。她透过门缝往外看——院子里站着七八个侍卫,都穿着普通民夫的衣裳,但腰间鼓鼓囊囊,明显藏着兵器。何公公站在最前面,身后还跟着两个太监,都是生面孔。
太子倒了,何公公本该在牢里,或者已经死了。可他出现在这里,带着人,堂而皇之地敲开潭柘寺的门——这说明什么?
说明太子一党的反扑,比她想象中来得更快,更猛。
说明索额图出手了。
楚宁深吸一口气,没有立刻开门。她在等——等寺里的反应,等费扬古的安排,等……胤禛说的“七日之约”是否还有效。
门外,何公公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又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
“楚宁姑娘,夜深露重,别让奴才们久等。太子爷还在等着呢。”
太子爷?太子不是被废圈禁了吗?何公公还敢称“太子爷”,要么是虚张声势,要么……是太子还有翻身的机会。
楚宁正思索间,院外传来脚步声。是寺里的僧人——慧明带着几个武僧赶来了,手里提着灯笼和棍棒。
“阿弥陀佛。”慧明站在院门口,双手合十,“诸位施主深夜扰寺,所为何事?”
何公公转过身,皮笑肉不笑:“大师莫怪。奴才奉主子之命,来接一位故人。接完就走,绝不打扰佛门清净。”
“故人?”慧明抬眼看向楚宁的房门,“这位女施主在寺中清修,不见外客。还请施主回吧。”
“大师,”何公公的笑容冷了,“奴才劝您,别管闲事。这潭柘寺虽说是千年古刹,但到底……是在大清的地界上。”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慧明身后的武僧握紧了棍棒。气氛骤然绷紧,一触即发。
楚宁知道,不能再等了。她推开门,走了出去。
月光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她身上。
楚宁站在廊下,一身素色衣裳,未施粉黛,头发简单挽着。但她站得很直,眼神很静,静得像深潭的水。
“何公公,”她开口,声音平稳,“太子爷已经被废圈禁,您口中的‘太子爷’,是哪位太子爷?”
何公公的眼角抽搐了一下,但很快恢复笑容:“姑娘说笑了。太子爷永远是太子爷,废与不废,不过皇上一句话的事。如今皇上病重,朝中诸臣正议复立之事。太子爷让奴才来接姑娘,是有要事相商。”
康熙“病重”——这是太子一党放出的消息,还是真的?
楚宁想起费扬古的话,康熙在畅春园“静养”,但朝中已乱。如果康熙真的病情加重,太子复立并非不可能。索额图门生故旧遍布朝野,一旦运作起来,局面很可能逆转。
“要事?”楚宁问,“我一个宫女,能有什么要事与太子爷相商?”
“姑娘何必自谦。”何公公上前一步,“姑娘手里,有太子爷想要的东西。太子爷说了,只要姑娘交出东西,过往一切,既往不咎。而且……保姑娘一世富贵。”
东西。又是东西。
楚宁的心念电转。何公公说的是什么?玉簪?血布?汤若望的遗物?还是……松树下那枚太子宫印?
不,宫印的事,何公公应该不知道。否则他不会这么客气地“请”,早就直接搜了。
那他要的是什么?
“我不明白公公在说什么。”楚宁垂下眼,“我手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何公公的笑容彻底消失了。他盯着楚宁,眼神阴鸷:“姑娘,明人不说暗话。汤若望的遗物,你交出来。还有……贵妃娘娘临走前,应该给了你一样东西——一块玉佩,刻着‘禛’字的玉佩。”
胤禛的玉佩!
楚宁的心猛地一跳。何公公怎么知道玉佩在她手里?费扬古送来的?还是……胤禛身边有内鬼?
“四阿哥的玉佩,怎会在我这里?”她反问。
“姑娘何必装傻。”何公公冷笑,“四阿哥对你可是上心得很。废太子那夜,他特意让人送你出宫,还把自己的贴身玉佩给你作信物。这情分,宫里多少人看着呢。”
原来如此。何公公不是要玉佩本身,是要坐实她和胤禛的关系,要把她打成“四阿哥党”。这样,太子一党对付她,就名正言顺了。
“公公误会了。”楚宁的声音依旧平静,“四阿哥体恤下人,见我遇险,施以援手,仅此而已。至于玉佩……我从未见过。”
“不见棺材不落泪。”何公公彻底失去耐心,一挥手,“搜!”
侍卫们立刻上前。
“住手!”慧明喝道,武僧们横棍拦住,“佛门清净地,岂容尔等放肆!”
何公公盯着慧明,一字一句:“大师,索相爷让奴才带句话——潭柘寺的香火田,还想不想要了?”
慧明的脸色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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