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石板路上咯噔一声刹住。车夫惊恐的吸气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清晰。楚宁的手已经按在了袖中的铜簪上,眼睛紧盯着街角的柳儿。
柳儿没有动。她站在阴影里,按着刀柄的手没有抬起,只是那么站着,像一尊雕像。街灯昏黄的光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影,看不清表情。
“先生……”方承志的声音在发抖。
“待在车里。”楚宁低声吩咐,推开车门。
她下了车,站定。与柳儿隔着十步距离,中间是空荡荡的街道。夜风卷起落叶,在地上打着旋。
“柳姑娘,”楚宁开口,声音在夜色中显得很平静,“又见面了。”
柳儿终于动了。她走出阴影,来到街灯的光晕下。她的脸上没有杀气,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
“宁姑娘,”她说,“四爷让我带句话。”
楚宁没有放松警惕:“什么话?”
“箱子的事,四爷知道了。”柳儿的目光扫过马车,又落回楚宁脸上,“孙堂主做得好。但火不能烧。”
楚宁心头一紧:“为什么?”
“因为那批火器,是饵。”柳儿向前走了两步,声音压得更低,“四爷早就知道神机营有内鬼,一直在查。这批火器流出来,是故意的——为了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楚宁瞬间明白了。所以那些印记,那些明显的破绽,都是故意留下的。就是为了让人发现,让人惊慌,让人……采取行动。
“曹安呢?”她问,“曹安也是饵?”
柳儿沉默了一瞬:“曹先生……有他的任务。”
这话说得很模糊,但楚宁听出了弦外之音——曹安可能不知道全部计划,或者,他也是被测试的对象。
“四爷要我做什……”
她的话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街道尽头,几匹快马疾驰而来,马蹄铁在石板上敲出清脆的响声。马上的人穿着漕帮的服饰,为首的正是孙堂主的手下。
“宁姑娘!”那人勒住马,脸色焦急,“堂主让您立刻回去!出事了!”
“什么事?”
“仓库……仓库起火了!”
楚宁和柳儿对视一眼。她们刚从仓库离开不到一个时辰,火就烧起来了。这不是巧合。
“谁放的?”楚宁问。
“不知道!”手下喘着粗气,“我们刚准备好柴火油料,还没动手,仓库里面就烧起来了!火势很大,根本进不去!”
柳儿的眼神骤然锐利:“有人抢在我们前面了。”
楚宁的心沉了下去。如果火是别人放的,那就意味着,还有第三股势力在盯着这批火器。而且,他们知道孙堂主要烧仓库,所以抢先动手——为了毁灭证据,还是为了别的?
“回去。”她对柳儿说。
柳儿点头,转身吹了声口哨。一匹马从暗巷里跑出来,她翻身上马,动作利落。
楚宁回到车上,马车掉头,朝着仓库方向疾驰。柳儿骑马跟在车旁,那个报信的手下在前面引路。
车厢里,方承志脸色发白:“先生,是不是……”
“别怕。”楚宁握住他的手,少年的手冰凉,“有我在。”
马车在夜色中飞驰。楚宁掀开车帘,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淮安城的夜晚并不宁静,沿河的酒馆还亮着灯,隐约传来丝竹声和划拳声。但这些都与她无关,她正驶向一场大火,驶向一个更深的谜团。
仓库所在的巷子已经被火光映红。浓烟滚滚升起,在夜空中形成狰狞的黑色烟柱。火势很大,整座仓库都在燃烧,木结构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
孙堂主站在巷口,脸色铁青地看着大火。他身边围着几十个漕帮兄弟,有些人提着水桶试图灭火,但杯水车薪。
楚宁下车时,热浪扑面而来,烤得脸生疼。
“什么时候起的火?”她问。
“半刻钟前。”孙堂主的声音嘶哑,“我们的人就在外面守着,突然里面就烧起来了。门是从里面反锁的,等我们撞开门,火已经大到进不去了。”
“里面有人吗?”
“应该没有。”孙堂主摇头,“但……”
“但什么?”
孙堂主看向仓库侧面的一扇小窗——那是通风窗,此刻正往外喷吐着火舌。“那扇窗……原来是用木板钉死的。但现在,木板被拆了。”
有人从里面拆了窗板,放火,然后从窗口逃走。可窗口外面是条死胡同,高墙三丈,没有梯子根本爬不上去。
除非,那人会轻功。
楚宁想起了柳儿。柳儿的身手她是见过的,翻墙越户如履平地。但柳儿一直和她在一起,没有时间。
“堂主!”一个浑身烟灰的帮众跑过来,“后院……后院发现这个!”
他手里拿着一块布片,深青色,质地细密,像是上好的绸缎。布片边缘有烧焦的痕迹,但还能看出上面的纹样——云雷纹,这是宫里常用的纹饰。
楚宁接过布片,对着火光细看。布料的织法很特别,经纬细密,是江宁织造局的工艺。而且,这种深青色,只有宫里有身份的太监或女官才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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