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闷闷的,像敲在心上。楚宁站在窗前,看着庭院里那棵系着红线的梅树,手里的纸卷已经被汗水浸得微皱。
去,还是不去?
去了,可能是陷阱。那张纸条来历不明,字迹陌生,约在深夜梅林,怎么看都不像善意。但纸条上写着“真相可现”——真相,这个词对她诱惑太大了。孙堂主的死,寅三的秘密,年家的图谋,还有那个一直在暗中系红线的人……这些谜团像藤蔓一样缠着她,越缠越紧。
不去,她可能会错过什么。也可能,永远不知道某些事。
楚宁深吸一口气,做了决定。她吹熄房里的灯,换上深色衣裳,把静安给的药粉袋塞进怀里,铜簪插在发髻里,又摸了摸腰间的黑色玉佩——年玉瑶给的“信物”。最后,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胤禛给的那枚“禛”字玉佩贴身戴好。
推开门,夜风扑面而来,带着北方特有的干冷。庭院里空无一人,只有廊下几盏灯笼在风中摇曳,投下晃动的光影。
她贴着墙根的阴影走,像一只夜行的猫。梅林在后园深处,要穿过两重月洞门。第一重门没锁,她轻轻推开,闪身进去。第二重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梅林深处的黑暗。
楚宁停在门口,侧耳倾听。除了风声,什么也听不见。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梅林在夜色中像一片黑色的迷宫。枯枝交错,在月光下投下狰狞的影子。楚宁按照记忆中的方向,朝白天那个亭子走去。
走了约莫二十步,她停住了。
前方不远处,一个人影背对着她站在梅树下。看身形,是个女子,穿着深色衣裙,头发松松绾着。
“你来了。”那人转过身。
楚宁的心跳几乎停止。是柳儿。
月光照在柳儿脸上,那张平日里恭顺的脸此刻显得格外陌生。她的眼中没有往日的温顺,只有一种冰冷的审视。
“柳姑娘……”楚宁握紧了袖中的铜簪,“是你约的我?”
“是。”柳儿向前走了一步,“有些事,该让你知道了。”
“什么事?”
“关于四爷,关于寅三,关于……”柳儿顿了顿,“关于你。”
楚宁的心跳越来越快。她感觉到,今夜要听到的话,可能会颠覆她很多认知。
“孙堂主是怎么死的?”她直接问。
“四爷杀的。”柳儿回答得干脆。
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楚宁还是感到一阵眩晕。她扶住身边的梅树,树干粗糙的触感让她稍微镇定。
“为什么?”
“因为孙堂主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柳儿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说一件寻常事,“他发现了四爷和年家的交易,想去江南报信。四爷不能让消息走漏。”
“什么交易?”
柳儿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四爷答应年家,只要年家支持他夺嫡,事成之后,年羹尧可入军机,年家可掌江南。作为交换,年家要把寅三的势力交给四爷。”
交易。又是交易。楚宁想起年玉瑶在云龙山上的话,她说四爷需要助力,年家提供助力,公平交易。
原来胤禛真的在和年家交易。
“那曹安呢?”楚宁问,“曹安知道吗?”
“曹安不知道全部。”柳儿说,“四爷让他重组寅三,是为了稳住江南,也是为了……接收年家交出来的势力。但四爷没告诉他,这势力是怎么来的。”
所以曹安以为自己在为江南太平而努力,实际上,他只是胤禛和年家交易中的一个环节。
“那你呢?”楚宁盯着柳儿,“你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柳儿沉默了。月光照在她脸上,映出一片惨白。
“我是四爷的人。”她最终说,“一直都是。在江南监视年家,监视曹安,也……监视你。”
监视。楚宁想起在镇江码头的相遇,想起在路上那场“截杀”,想起在淮安庄子外的那一眼。原来柳儿一直在看着她,向胤禛汇报她的一举一动。
“那些红线呢?”楚宁问,“梅树上的红线,是你系的?”
“不是。”柳儿摇头,“那是另一个人。”
“谁?”
“我不知道。”柳儿说,“但四爷知道。四爷说,那个人在保护你。”
保护?用这种神秘的方式?楚宁觉得荒谬。
“那你今夜约我来,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她问。
“不全是。”柳儿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这是四爷让我交给你的。你看完就明白了。”
楚宁接过信。信封很普通,但封口处盖着胤禛的私印。她拆开,抽出信纸。
信很长,是胤禛的亲笔。楚宁就着月光,快速浏览。
胤禛在信里承认了很多事:承认他在和年家交易,承认他利用曹安重组寅三,承认他杀了孙堂主灭口。但他也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更大的目的——彻底清除江南的隐患,为将来登基后的改革铺路。
“江南是朝廷的命脉,不能乱,也不能被任何一方掌控。”信里写道,“年家想掌江南,我不能答应。但直接清除年家,会引发汉臣恐慌。所以,我答应他们的交易,让他们放松警惕,然后……一举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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