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国缘一回到了那个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家族。
与他离开时相比,境遇似乎有了一丝微妙的改善。
或许是他此次“失踪”引起了某些关注,或许是他身上某种难以言喻的变化让人无法再彻底忽视,他被安排了一位教授剑术的师父。
居住的依旧是那个偏僻冷清的院落,但每日送来的餐食总算不再是残羹冷炙,而是像样的、足以果腹的饭菜。
最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他那同父异母的兄长,继国岩胜。
岩胜对待他依旧保持着距离,神情多是惯常的冷漠,但偶尔会在练剑时投来审视的目光,在他完成某些基础动作后,会几不可察地点一下头。
一次,岩胜甚至将他唤到跟前,沉默地递过一支做工算不上精美,但木质温润、音孔匀称的旧笛。
“拿着。”
岩胜的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
“旧物……以前留下的,我用不上了。”
缘一接过那支笛子,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暖流。
他知道,这或许已是兄长所能表达的、最大限度的“照顾”。
这些在家族中堪称“温暖”的碎片,都被缘一小心翼翼地收集起来。
每当夜幕降临,确认无人留意后,他便会像一只归巢的夜雀,悄然溜出继国家大宅。
熟门熟路地穿过山林,奔向那片只属于他的秘密樱林,奔向那座月光下的华美宅邸。
他会盘腿坐在千织惯常坐着的廊下,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将自己白天遇到的事情兴致勃勃地讲给千织听。
“师父今天夸我架势很稳!”
“今天的饭菜里有一块很大的鱼肉,很香。”
“兄长……给了我一支笛子。”
他的分享琐碎而具体,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寻求认同的期盼。
千织的反应依旧是淡淡的。
他通常只是安静地听着,手中或许还捧着一卷未读完的书,或是无惨最新捎来的、某个异国的小巧机关锁。
然而,当缘一因为讲到兴奋处,眼睛格外闪亮地望向他时,千织会偶尔伸出手,用那微凉而修长的手指,轻轻地、顺一顺缘一那头深红色的、因为奔跑而略显凌乱的头发。
动作很轻,带着一种安抚小动物般的自然。
缘一每次被摸头,整个人都会瞬间僵住,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一路蔓延到耳根,心跳如擂鼓,仿佛下一秒就要冒出热气来。
他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只觉得千织大人指尖的凉意和他轻柔的动作,形成了一种奇异的、让他不知所措的触感,既想靠近,又羞赧得想要躲开。
千织看着眼前这只瞬间“熟透”了的人类幼崽,青绿色的猫眼里闪过一丝极淡的疑惑。
他只是觉得这孩子的头发手感不错,顺一顺毛似乎能让他更开心?
为什么每次反应都这么大?
不理解,但似乎……也无伤大雅。
与此同时,在继国家宅内,继国岩胜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这个弟弟的不同。
缘一不再像以前那样,像个无声无息的影子,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似乎在刻意地、努力地去做一些事情
——努力练剑,努力完成师父的要求,甚至努力去记诵那些枯燥的礼仪。
但奇怪的是,当父亲偶尔投来赞许的一瞥,或是师父点头肯定时,缘一虽然会礼貌地回应,眼中却并没有达到预期的、那种强烈的满足或兴奋感。
仿佛他做这些,并非为了得到家族的认可,而是在为了某个……别的目标,积累着可以分享的“成果”。
一次偶然的夜半时分,岩胜因心事难以入眠,在院中踱步时,恰好看到缘一小小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敏捷地翻过院墙,朝着后山的方向跑去。
那份熟练与急切,绝非初次。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岩胜。
他略一迟疑,便收敛气息,悄然跟了上去。
月光下的山路并不好走,但缘一的脚步却轻快而坚定,仿佛对这条路早已烂熟于心。
更让岩胜感到惊异的是,他注意到,前方飘落的樱花花瓣,似乎……在有意识地为缘一引路?
它们打着旋儿,聚集在岔路口,或是飘向某个方向,如同拥有灵性的萤火。
这诡异而唯美的一幕,让岩胜的心跳不禁漏了一拍。
跟着缘一穿过最后一片密林,眼前豁然开朗。
漫山遍野的樱树在月光下静静绽放,而在那片绚烂的粉白云霞掩映之下,竟矗立着一座极其华美、风格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宅院。
朱漆廊柱,琉璃瓦顶,在月色下流淌着静谧而奢华的光泽。
而最让岩胜呼吸一滞的,是庭院中的景象。
一个身着月白常服的少年正坐在廊下的软垫上,墨黑的长发未束,随意披散在身后,几缕拂过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
他微微侧着头,似乎在倾听跑到他面前的缘一说话。
月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他身上,勾勒出精致绝伦的五官轮廓,那双抬起的眼瞳,在夜色中泛着青绿色的、猫眼石般神秘而纯净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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