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斯的声音平稳而清晰,叙述了一段尘封已久的旧事。
记忆的画卷缓缓展开。
那是在莫里亚蒂宅付之一炬之后。
名义上,他们作为“幸存”的远亲遗孤,被暂时安置在监护人罗克韦尔伯爵位于伦敦郊外的庄园里。
对威廉、阿尔伯特和路易斯而言,这里是蛰伏与积蓄力量的巢穴。
而对彼时已被坎特米尔侯爵认回、拥有了显赫身份与“光明”未来的千织来说,这里却是他割舍不下的归处。
因为他们都在这里。
侯爵给予了千织全部的宠爱与自由,从不限制他前往罗克韦尔庄园探望莫里亚蒂家的孩子。
于是,那段日子里,千织像一只固执的候鸟,频繁往返于坎特米尔宅与罗克韦尔庄园。
罗克韦尔庄园有一处僻静的后院,被改造成了简易的训练场。
泥地、木桩、沙袋,以及各种叫不出名字、看起来就令人头皮发紧的器械。
空气中常常混杂着汗水、尘土和淡淡的铁锈味。
那里是杰克·伦菲尔德的“教室”。
这位前“开膛手杰克”,如今的庄园管家,接受了三位小少爷的委托,负责将必要的“技能”灌输给他们。
而千织,总是站在训练场的边缘。
他通常选择一根廊柱的阴影,或是一棵老橡树斑驳的树干旁,静静地看着。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晃动的光斑,他却像一尊沉默的雕塑,只有那双青绿色的眼眸,紧紧追随着场中那两个挥汗如雨的身影。
他们学习如何无声移动,如何利用环境,如何让一次看似意外的碰撞变成致命的陷阱,如何从最细微的表情判断谎言与恐惧,如何在面对比自己强大的对手而一击致命……
这些都是杰克传授的“课程”,是未来那场宏大而危险的革命所必需的黑暗技艺。
千织看着威廉擦破的膝盖,阿尔伯特淤青的手臂,看着他们因力竭而苍白的脸,眸光闪烁,看向自己的手心。
他并非没有尝试过,也不是不会。
但他们不让,从一开始。
在杰克讲解人体关节的脆弱点与反制技巧时,千织听得入了神,下意识地比划了一下。
威廉走过来,轻轻握住他比划的手,指尖摩挲着千织手上因为多次抽血化验而留下的淡淡针孔。
“小千,”
威廉的声音很温柔,
“这些不适合你。”
“可……”
千织眨了眨眼,下意识想要抗议,想要告诉人自己可以,只要小心点,不受伤就行。
“没有可是。”
阿尔伯特难得地用如此强硬的语气打断他,身影挡住了一部分刺眼的阳光,投下的阴影将千织笼罩,
“小千,你的手可以用来握手术刀,拯救生命,而不是……”
他顿了顿,没说出后面的话,但千织听懂了。
他们太担心他了,也太宝贝他了。
那份担忧源于爱,却也筑起了一道无形的高墙,将他隔绝在他们的之外。
那天下午的训练结束后,威廉和阿尔伯特被杰克叫去复盘细节,路易斯跟在他们的身后。
千织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仿佛一个他无法闯入的、坚固的世界。
一种熟悉的、冰冷的孤独感攫住了他。
不是被抛弃,而是被“保护”得太好,以至于失去了并肩的资格。
心,有点疼。
他漫无目的地在庄园迷宫般的走廊里走着,直到来到一条平时少有人迹的侧廊。
这里堆放着一些旧的家具和杂物,灰尘在从高窗斜射进来的光束中静静漂浮。
千织走到一根石柱后面靠着,缓缓滑坐在地上。
他把脸埋进屈起的膝盖里。
一开始只是眼眶发热,然后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涌出,迅速浸湿了一小片布料。
没有声音,只有肩膀细微的颤抖。
哪怕他们已经说好,哪怕他们只是因为担心自己,这种被丢下的感觉依旧不好受。
“哎呀呀,这是哪里来的迷路小猫,躲在这里掉金豆子?”
一个刻意压低了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
千织浑身一僵,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到了杰克·伦菲尔德那张带着戏谑笑容的脸。
对方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里,正弯着腰,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千织慌忙用手背去擦脸,试图掩饰,却弄得一脸狼狈,眼睛和鼻尖都红红的。
杰克没有嘲笑他,只是蹲下身,带来的不是压迫感,而是一种安定。
他伸出那只布满厚茧的大手,没有揉他的头,而是用拇指指腹,极其轻柔地揩去千织脸颊上未擦净的泪痕。
“因为小威尔和阿尔伯特不让你学,难过了?”
杰克一针见血,多了种长辈的温和。
千织抿紧嘴唇,别过脸。
“觉得被排除在外了?”
杰克继续追问。
“……我没有,我们已经说好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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