湾仔总部的红木长桌泛着冷光,把每个人的脸照得半明半暗。檀香在铜炉里蜷成细烟,却压不住空气里的火药味——刚擦过的地板还留着鞋印,像谁把争执的痕迹钉在了地上。
太子的指节叩着桌面,金表链滑出袖口,在灯光下晃得人眼晕。“话挑明了说,”他突然抬眼,目光扫过对面的陈耀,“骆驼哥的位置空了三个月,总不能一直悬着。上周尖沙咀收的数少了三成,底下兄弟传,是有人故意往我们地盘塞‘新货’,想抢食?”
陈耀的金丝眼镜反着光,慢悠悠转着手里的紫砂杯。“太子哥这话就怪了,”他笑了笑,茶沫沾在嘴角,“中西区的场子刚被扫过,我正愁没人手补位,哪有闲心管尖沙咀的事?倒是听说,你手下的阿KEN,最近总往观塘跑,大宇哥,有这事吧?”
大宇猛地拍桌,搪瓷杯里的茶水溅出来,在桌面上洇开深色的圈。“放你娘的屁!”他脖子上的金链子跟着晃,“阿KEN是我远房表弟,来观塘吃碗云吞面,也算踩线?陈耀你别阴阳怪气,骆驼哥头七那天,是谁让手下在殡仪馆门口摆‘和联胜’的香案,当我们瞎啊!”
黎胖子的呼噜声突然停了,他抹了把油光锃亮的脸,肥手往桌上一按。“吵什么吵?”他的声音像破风箱,“骆驼哥尸骨未寒,你们就争着拆堂口?上个月北角码头被扣的那批货,我查了,是从柴湾码头走的私,马王简,你那码头的关二爷,是不是该擦擦灰了?”
马王简的手指在腰间的玉佩上绕圈,突然笑出声。“黎胖子,你码头的‘过路费’涨了五成,货主改道走柴湾,怪得着我?”他歪头看向基哥,“倒是基哥,香港仔的赌场突然多了三成‘叠码仔’,听说都带着‘洪安社’的纹身,这事你得给个说法。”
基哥把旱烟锅往鞋底磕了磕,烟丝簌簌往下掉。“我当是什么大事,”他吐了口烟,“那些崽儿是来讨口饭吃的,我让他们褪了纹身再上工,总比饿急了抢街坊强。倒是太子,”他突然抬眼,烟锅指着门口,“你新收的那个‘刀疤强’,是不是三年前捅伤骆驼哥的主儿?这事,骆驼哥没跟你算,我们得算!”
太子的脸瞬间沉下来,金表链“啪”地拍在桌上。“刀疤强早洗心革面了!”他霍然起身,皮靴碾过地上的茶渍,“当年是被‘东星’的人逼的,骆驼哥早就认了他!倒是你基哥,上周骆驼哥的忌日,你香港仔的烧猪,缺了条腿——是留着自己啃了,还是给‘洪安社’的人分了?”
檀香突然被穿堂风吹得倒卷,吹得陈耀的眼镜滑到鼻尖。他慢悠悠扶眼镜时,袖口露出半截绷带——上周有人在他车底塞了炸药,虽没炸响,却在他手腕上留下了碗口大的疤。“争来争去没意思,”他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飘雪,“骆驼哥临终前,把这块玉牌给了我。”
他从怀里掏出块墨玉,龙纹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那是洪兴龙头才配带的信物。桌前的人突然都住了口,只有黎胖子的呼噜声卡在喉咙里,像被谁捏住了气管。
太子的金表停在三点十七分,他盯着那块玉牌,突然笑了。“陈耀,你当我们傻?”他弯腰从靴筒里抽出把匕首,“骆驼哥的玉牌早被他融成了粉末,混在去年的清明糕里,分给全港的弟兄了——他说过,洪兴的根在弟兄们嘴里,不在破石头上!”
匕首“哐当”钉在桌中央,正插在墨玉旁边。陈耀的脸色瞬间泛白,手指下意识攥紧袖口的绷带——那里藏着张纸条,是“洪安社”的人塞给他的,说只要拿到龙头位,中西区的地盘分他一半。
大宇突然踹开椅子,从后腰摸出个录音笔。“别装了!”他按下播放键,陈耀和“洪安社”大佬的对话顺着喇叭淌出来,“……只要搞垮洪兴,龙头的位置……”
陈耀的眼镜“啪”地掉在地上,镜片裂成蛛网。他看着周围人喷火的眼神,突然抓起桌上的紫砂壶砸过去,碎片擦着太子的耳朵飞过,在墙上撞出个坑。“是又怎么样!”他嘶吼着,绷带里的伤口裂开,血珠渗出来,“骆驼哥把你们一个个惯得无法无天,太子你垄断尖沙咀的酒水,黎胖子在北角放高利贷,你们哪个人的手是干净的!”
“至少我们没通外敌!”太子扑过去揪住他的衣领,金表链缠上陈耀的脖子,“当年要不是骆驼哥把你从‘东星’的刀下救回来,你坟头的草都三尺高了!”
黎胖子的肥手像座山压下来,把两人按住。“都给我住手!”他喘着粗气吼道,“要斗出去斗,别污了骆驼哥的牌位!”
基哥捡起地上的旱烟锅,在香炉里扒拉半天,掏出个油布包。“别争了,”他打开布包,里面是半块啃剩的烧猪骨,“这是骆驼哥最后一顿饭啃的,他说,洪兴的龙头,得是能把弟兄们的剩饭都包圆的主儿,不是藏着掖着搞算计的鼠辈。”
烟锅敲了敲烧猪骨,骨头上的牙印清晰可见。太子的手慢慢松开,金表链从陈耀脖子上滑下来;陈耀看着那半块骨头,突然蹲在地上捂着脸哭——他想起小时候饿肚子,是骆驼哥把盒饭里的肉都挑给他,自己啃白饭。
马王简掏出个酒葫芦,往每个人碗里倒了点米酒。“骆驼哥说过,洪兴的规矩就一条:有肉一起吃,有债一起扛。”他举起碗,“谁要是忘了,先问问这碗里的酒——是用全港弟兄凑的米酿的,醉了也得记着本!”
酒碗“哐当”碰在一起,酒液溅在红木桌上,像谁在上面撒了把星星。太子把匕首拔下来,刀面擦过桌面的茶渍,露出底下刻着的“洪兴”二字;陈耀捡起地上的眼镜,镜片的裂缝里,映出所有人举着的酒碗。
檀香重新在铜炉里舒展开,绕着那半块烧猪骨转了个圈。窗外的天亮了,第一缕光落在长桌中央,把“洪兴”两个字照得发亮,像谁在字缝里,悄悄藏了个温暖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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