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锣湾的夜市刚亮起灯,卖唱的瞎子阿炳就拉起了二胡,《帝女花》的调子混着咖喱鱼蛋的香气,在人群里慢悠悠地淌。阿星蹲在路边吃碗仔翅,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个熟悉的身影——花衬衫,破洞牛仔裤,左耳戴着枚亮闪闪的银耳环,正站在“星记特产”的门口,对着招牌上的橡胶籽图案直咂嘴。
“山鸡?”阿星差点把汤碗扣在地上,三两口扒完碗里的粉丝就冲了过去,“你他妈还活着?!”
那人猛地回头,脸上的刀疤在霓虹灯下发着红,不是山鸡是谁?他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看见阿星,先是一愣,随即一拳砸在他肩膀上:“你个扑街,咒我死啊?”
两人搂在一起哈哈大笑,引得街坊们都围了过来。卖鱼的阿叔拍着山鸡的背:“这不是当年跟阿星一起偷香蕉的混小子吗?听说你去台湾了,怎么回来了?”
山鸡挠了挠头,耳环比灯泡还亮:“回来看看,顺便……做点正经事。”他往店里瞥了眼,货架上摆着的橡胶标本和暹罗香料让他眼睛一亮,“阿星,你现在改卖这些玩意儿了?不像你风格啊。”
正说着,叶辰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拿着本橡胶进货单。看见山鸡,他也愣了愣——这张脸在洪兴的档案里见过,当年跟着陈浩南在钵兰街打天下,后来因为和“三联帮”的人抢地盘,被追杀得连夜跑路,据说在台湾混得风生水起。
“叶先生。”山鸡收起玩笑的神色,难得正经地拱了拱手,“久仰大名。”
叶辰笑着递过瓶冰镇啤酒:“听说你在台湾帮雷复轰稳住了码头,厉害。”
山鸡灌了口酒,喉结滚动着:“瞎混呗。雷先生让我带样东西给你。”他拉开帆布包,里面不是什么稀罕物,而是个用红木盒装着的胶块,黑中透红,像块凝固的琥珀,“这是台南百年胶林里的老胶,雷先生说,只有你配用这东西做样品。”
阿星凑过来看热闹,手指刚碰到胶块就被烫得缩回手:“嚯,这玩意儿怎么跟烙铁似的?”
“老胶性子烈,得用特殊的法子炼。”山鸡擦了擦手上的汗,“雷先生说,他爹当年跟周朝先抢地盘,就靠这胶林里的秘密配方撑着——把胶乳混着桐油熬三天三夜,能做成比钢板还硬的防护垫,当年码头工人罢工,就靠这东西挡住了催泪弹。”
叶辰摩挲着胶块表面的纹路,突然想起蒋天养说过的话:“山鸡在台湾混得野,但重情义,是个能交的朋友。”他抬头看向山鸡,对方左耳的银耳环在灯光下晃得人眼花,眼神却比谁都亮。
“雷复轰让你来,不只是送胶吧?”
山鸡咧嘴一笑,露出颗金牙:“还是叶先生聪明。”他从包里掏出张照片,上面是艘破旧的渔船,船身上印着模糊的“福安号”三个字,“这船是雷先生他爹当年的座驾,现在沉在高雄港的海底,船底藏着当年‘清理行动’的证据——不只是名单,还有账本。雷先生想请你帮忙捞上来,他一个人不敢动。”
阿星的脸色瞬间变了:“又是‘清理行动’?前阵子雷复轰为这事儿差点跟周朝先火并,现在还要把账本挖出来?就不怕那些人杀人灭口?”
“怕就不来了。”山鸡的金牙闪了闪,“雷先生说了,与其被人捏着把柄,不如把账本摊开在太阳底下。他查过了,当年参与行动的人,现在有一半成了商界大佬,另一半在警局当差,这些人每年都从码头捞走不少油水,弟兄们的血汗钱,不能就这么白给他们。”
叶辰望着夜市尽头的码头,吊机的灯光像颗孤星悬在黑夜里。他想起周朝先地窖里的橡胶样品,想起雷复轰在雨夜里说的“我爹没做完的事,我来做”,突然觉得手里的胶块烫得厉害。
“什么时候动手?”
“后天大潮,船底离水面最近。”山鸡往啤酒瓶里倒了点米酒,“雷先生已经安排了潜水员,就等你一句话。”
正说着,街角突然传来刹车声。三辆黑色轿车横在路边,车门打开,下来十几个穿黑西装的汉子,为首的那人留着寸头,脖子上挂着串骷髅头项链——是“联义帮”的头马阿豹,出了名的下手狠。
“山鸡,你他妈还敢回香江?”阿豹的声音像砂纸磨玻璃,“当年你捅了我大哥一刀,以为跑台湾就没事了?”
山鸡把帆布包往阿星手里一塞,抄起路边的铁管:“阿豹,当年是你大哥先抢我弟兄的地盘,我捅他一刀算轻的!”
阿星也攥紧了紫檀棍,任督二脉里的热流“噌”地涌了上来:“这里是铜锣湾,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叶辰往旁边退了两步,给瞎子阿炳使了个眼色。阿炳的二胡声突然变了调,急促的弓弦声里,卖鱼的阿叔悄悄摸出了刮鳞刀,修鞋的老李把铁砧搬到了路边,连炸臭豆腐的阿婆都把油锅往跟前挪了挪。
“给我废了他们!”阿豹一挥手,黑西装们举着钢管就冲了上来。
山鸡的铁管舞得虎虎生风,当年在钵兰街练的“疯狗拳”没忘,一管砸在最前面那人的天灵盖上,对方哼都没哼就倒了。阿星的紫檀棍更绝,任督二脉通了之后,他的身法快得像阵风,棍梢总在对方关节处点到即止,转眼就有三个汉子抱着胳膊蹲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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