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胶厂的晨雾还没散尽,叶辰就站在原料仓库的空地上,看着眼前二十几个穿着工装的年轻人。他们大多是附近街区的待业青年,有的刚从少管所出来,有的是家里顶梁柱突然病倒的学生,眼神里带着拘谨,也藏着一丝对“正经活计”的渴望。
“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叶氏橡胶厂的第二批储备工。”叶辰的声音穿过薄雾,清晰地落在每个人耳中,“三个月试用期,管吃住,月薪四千。做得好,转正后上五险一金,还能学改性橡胶的技术——但有一条,手脚干净,服从管理,谁要是敢动厂里的东西,或者跟外面的人勾连,别怪我不客气。”
站在最前排的瘦高个突然梗着脖子开口:“叶老板,我们这些人,以前都不是啥好人,你就不怕我们给你惹麻烦?”他叫阿杰,上个月还在街头跟着小混混敲诈勒索,是社区民警硬把他塞进这个招工名额的。
叶辰笑了笑,指着仓库角落里堆放的废胶料:“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吗?是被淘汰的橡胶边角料,看着没用,送到再生车间加工,照样能做成密封圈。人也一样,以前犯过错不打紧,只要肯学,肯改,照样能成有用的人。”
程海瑶抱着一摞蓝色工牌走过来,挨个分发:“这是你们的身份牌,上面有编号和紧急联系人电话。每天早上七点半打卡,晚上六点下班,中午有一个小时吃饭时间。”她特意在阿杰的工牌上多贴了张便签,“你的工位在三号硫化机旁,带你的师傅姓王,是厂里的老技术工,脾气好,不懂就问。”
阿杰捏着工牌,塑料边缘硌得手心发疼。他以前在街头混时,口袋里揣的不是管制刀具就是偷来的钱包,从没正经揣过这种印着自己名字的“身份”。
凯馨举着相机,正给大家拍集体照。镜头里,有人紧张地攥着衣角,有人不好意思地挠头,还有个穿褪色校服的少年偷偷把工牌别在胸前——他叫小宇,父亲是龙城帮的老弟兄,上个月在保护仓库时被斧头帮的人打伤,现在还在医院躺着,他来这儿,是想挣钱给父亲交医药费。
“都精神点!”凯馨笑着喊,“这照片要贴在荣誉墙上的,等你们成了技术能手,再拍一张对比照,肯定帅得很!”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低低的笑,拘谨的气氛散了不少。
上午的培训课在车间会议室进行。王师傅拿着橡胶样品,给大家讲解割胶的基本技巧:“看好了,下刀要斜着四十五度,不能太深,不然伤了胶树的韧皮部,以后就流不出胶了;也不能太浅,出胶量不够……”他边说边在模型上演示,刀刃划过的地方,立刻渗出乳白色的模拟胶液。
坐在后排的阿杰突然举手:“王师傅,要是割坏了怎么办?”
“割坏了就补。”王师傅放下刀,拿起旁边的修补胶,“就像人犯了错,知道改就行。我年轻时第一次割胶,把半棵树的皮都割烂了,老厂长没骂我,就说‘树跟人一样,你对它上心,它就给你好好出胶’。”他的目光扫过众人,“你们叶老板也是这个意思,不然也不会花心思弄这个储备工计划。”
小宇在笔记本上认真地记着,字迹歪歪扭扭,却一笔一划很用力。他父亲以前总说,没文化就得有门手艺,不然在社会上站不住脚。现在他握着笔的手虽然还在抖——那是上次被小混混追打时吓的——但心里却比任何时候都踏实。
午休时,食堂的师傅给大家端来热气腾腾的牛肉面。阿杰看着碗里堆得冒尖的牛肉,突然红了眼眶。他母亲走得早,父亲嗜赌成性,从小到大,他从没吃过这么实在的一碗面。坐在他对面的小宇把自己碗里的鸡蛋夹给他:“我不爱吃蛋黄,给你。”
阿杰没接,反而把自己碗里的牛肉拨了一半过去:“我……我不爱吃肉。”说完就埋头吃面,热汤烫得他眼泪直掉,却不敢抬头。
下午的实操课上,意外还是发生了。阿杰在给硫化机上料时,没注意到机器缝隙里卡着块碎胶,启动开关的瞬间,火花四溅,传送带突然卡住不动了。
“对不起!对不起!”阿杰慌了神,伸手就想去抠碎胶,被王师傅一把拉住:“傻小子!机器没断电就敢伸手?不要命了?”王师傅拉下紧急制动,掀开防护罩,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出碎胶,“记住了,安全第一,机器坏了能修,手没了可长不出来。”
叶辰正好巡视到这儿,看着停转的机器,又看了看脸色惨白的阿杰,没发火,只是问:“知道错在哪了吗?”
“我……我没检查机器就启动了。”阿杰的声音发颤。
“明天开始,每天上工前,先围着机器转三圈,检查有没有杂物,螺丝松没松。”叶辰拍了拍他的肩膀,“王师傅年轻时比你还毛躁,把硫化机的压力表都弄炸了,现在不照样是技术能手?错了就改,别往心里去。”
他转身对其他人说:“谁去工具箱拿瓶机油来?顺便把传动带擦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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