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的雨总带着股化不开的黏腻，叶辰站在廉政公署大楼的台阶上，看着手里的鉴定报告被雨水洇出浅蓝的晕。报告上“黄炳耀警官配枪使用合规”的结论还带着油墨香，枪盒里的“善良之枪”在阴影里泛着沉稳的光——这是他从爱丁堡回来后办的第一件事，也是最要紧的事。
“叶先生，黄Sir在里面等你。”门口的警员笑着侧身，“他说要请你去吃街口的鱼蛋，加双份辣酱。”
叶辰刚走进大厅，就见黄炳耀穿着便服迎上来，两鬓的白发比三个月前多了些，眼神却依旧亮得像探照灯。“你可算回来了，”他接过枪盒，指尖在盒面上摩挲着，“乔尼仔那小子，天天问我‘叶先生什么时候带枪回来’。”
“他很懂事。”叶辰想起少年把枪塞进书包时颤抖的手，“比我们当年强。”
黄炳耀打开枪盒，取出配枪掂量了掂，又熟练地卸弹匣、检查膛线，动作行云流水，像在抚摸老伙计的筋骨。“这枪跟着我二十年，上次被收走时，我总觉得少了条胳膊。”他把枪重新装好，别回腰后，“走，吃鱼蛋去，我请客。”
街口的小摊冒着热气，辣酱的辛香混着雨气扑面而来。黄炳耀往碗里加了三大勺辣酱，看着叶辰只加了半勺，忍不住笑：“还是这么不能吃辣？当年在油麻地追劫匪，你跑着跑着就掉队，说是辣得烧心。”
“现在不一样了。”叶辰舀起一颗鱼蛋，热度烫得指尖发麻，却奇异地暖了心，“荔园的小米辣，比这个凶多了。”
雨幕里传来自行车铃声，孟钰举着透明伞停在摊前，白衬衫的领口沾了点雨珠，帆布包上的“汉东大学”字样被雨水浸得发深。“黄Sir，叶先生！”她扬了扬手里的文件袋，“总华探长的后续调查结果出来了，牵连出七个分局的人。”
黄炳耀接过文件袋，嘴里的鱼蛋还没咽下去：“早该查了！这帮蛀虫，把警队的脸都丢尽了。”
孟钰在叶辰身边坐下，伞沿往他这边倾了倾：“柯教授说你的橡胶菌技术在非洲落地了？赞比亚那边的废胶处理厂，下个月就能投产？”
“差不多，”叶辰点头，“当地的农业部长亲自去考察了三次，说要把技术推广到整个南部非洲。”他看着女孩眼里的光，突然想起在爱丁堡的课堂上，总忍不住给学生讲荔园的橡胶林，讲那个举着标本夹的姑娘。
“对了，”孟钰从包里掏出个笔记本，“这是我整理的‘生态胶园全球案例’，里面有你在香江做的废胶处理方案，还有……荔园的照片。”
叶辰翻开笔记本，扉页是张合影——去年在荔园，他和阮梅、柳飘飘蹲在橡胶菌培养箱前，背景里的孩子们举着“生态胶园”的牌子。照片边角有行小字：“每一步都算数。”
黄炳耀吃完最后一颗鱼蛋，抹了抹嘴：“你们聊，我去警局销假。”他走了两步又回头，冲叶辰挤挤眼，“孟记者为了等你回来，推了去伦敦的采访。”
雨突然大了，敲在伞面上噼啪作响。孟钰的耳根红了，低头搅着碗里没动过的鱼蛋：“柯教授说……爱丁堡大学想聘我当客座讲师，讲环境新闻，我还没答应。”
“为什么？”
“因为……”她抬起头，雨水打在睫毛上，像落了层碎钻，“我想先去荔园待半年，把那里的故事写出来。你说过，橡胶花开的时候，整个园子都是香的。”
叶辰想起荔园的春天，橡胶花像堆雪落在枝头，阮梅总说“花谢了就该割胶了，就像故事写完了，该有新的开始了”。他突然觉得，这些年走过的路——从香江的码头到爱丁堡的讲台，从对抗东星的刀光到推广橡胶菌的坦途，都是为了离某些东西更近一步。
“我明天回荔园。”他说，“你要是去，我让阮梅给你留间房，窗外就是橡胶林。”
孟钰的眼睛亮了，像两盏被雨洗过的灯笼：“真的？”
“当然。”叶辰看着她把笔记本抱在怀里，突然想起系统面板上的提示——【“信念”与“行动”融合，触发“前行”效果：所有目标进度提升20%】。或许所谓的“更近一步”，从来不是跋山涉水的奔赴，是某个瞬间突然明白，原来彼此的方向，早已在同一条路上。
雨小些时，他们并肩往地铁站走。伞下的空间很小，肩膀偶尔碰到一起，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路过夜来香酒吧旧址，那里正在建“生态主题公园”，工人正往地基里埋降解材料——正是叶辰团队研发的橡胶菌载体。
“你看，”孟钰指着工地，“当年的火并现场，现在要长草了。”
“就像有些伤口，”叶辰说，“不是消失了，是长出了新的东西。”
地铁进站的提示音响起，孟钰突然停下脚步：“对了，柳飘飘的画展下个月在省城开展，主题是‘土地上的生长’，她说一定要请你去。”
“好。”
“还有……”她从包里掏出个小盒子，“这是我外公让我给你的，他说‘善良之枪’该配个像样的枪套。”
盒子里是个手工缝制的皮套，用的是荔园产的天然橡胶革，触感温润，上面绣着株橡胶树，根须扎得又深又密。
叶辰把枪套揣进怀里，觉得比在爱丁堡收到的聘书还沉。地铁灯光掠过站台，照亮孟钰嘴角的笑，也照亮他心里突然清晰的念头——原来那些看似遥远的目标，那些小心翼翼守护的信念，都在某个雨天的鱼蛋摊前、某本写满故事的笔记本里，悄悄靠近，然后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共同的远方。
进站时，孟钰的伞不小心碰到他的肩膀，两人同时说了声“抱歉”，又同时笑了。雨声、地铁的呼啸声、远处工地的敲打声混在一起，像首关于“更近一步”的歌——不疾不徐，却坚定地，走向下一个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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