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园的橡胶林在夏末抽出新枝,淡绿色的嫩叶裹着晨露,像缀满了碎钻。叶辰蹲在紫花苜蓿试验田边,看着阮梅给幼苗测量株高,小姑娘手里的卷尺拉得笔直,鼻尖沾着点泥土,倒比那些紫色的小花还要鲜活。
“叶、叶先生,有、有人找。”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篱笆外传来,带着明显的口吃。叶辰抬头,看见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姑娘站在竹篱笆外,梳着两条麻花辫,手里紧紧攥着个布包,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的脸很白,眼睛却亮得惊人,像藏着两汪清泉,只是说话时嘴唇会微微发颤,每吐出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力气。
“你是?”叶辰站起身,注意到她布包上绣着朵歪歪扭扭的紫花,针法和彩婆婆年轻时的手艺很像。
“我、我叫苏、苏阿细。”姑娘低下头,辫子垂在胸前,“彩、彩婆婆让我来、来送东西。”她把布包递过来,指尖碰到叶辰的手时,像触电般缩了回去,脸颊瞬间飞起两抹红晕。
布包里是叠得整整齐齐的旧报纸,泛黄的纸页上刊登着1998年西贡码头的新闻,配图正是老阮和大傻在红树林盐场的合影。最上面压着封信,是彩婆婆的字迹:“阿细是老阮故人的女儿,父亲当年帮我们藏过菌种样本,后来被X的人害死了。孩子胆子小,说话结巴,你多照看。”
“进、进来坐吧。”苏阿细的声音更小了,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彩、彩婆婆说,你、你需要这些报、报纸。”
阮梅端来橡胶花蜜茶时,苏阿细正对着试验田里的紫花苜蓿发呆,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辫梢。“这、这些花,和、和我家院子里的、的一样。”她突然开口,语速很慢,却比刚才流畅了些,“我、我爸说,是、是阮伯伯送、送的种子。”
原来苏阿细的父亲当年是西贡码头的花农,老阮藏菌种时,曾把样本伪装成花籽藏在他的花圃里。X集团的人搜查时,是她父亲故意引开了注意力,自己却没能回来。这些年她跟着母亲在香江生活,母亲去世后,才按照彩婆婆给的地址找到荔园。
“我、我会种、种花。”苏阿细从布包里掏出个小铁盒,里面是些黑色的种子,“这、这是‘耐、耐盐花’,我、我爸说能、能在盐碱地活。”
叶辰看着那些种子,突然想起老阮记录里提到的“西贡耐盐花卉”,说能和紫花苜蓿共生,改良土壤的效果能提升三成。他之前翻遍资料都没找到样本,没想到苏阿细会带来。
“你愿意留在荔园吗?”叶辰的声音放轻了些,“帮我们种这些花,阮梅可以教你培育技术。”
苏阿细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过惊喜,随即又黯淡下去:“我、我说话不、不好,会、会添麻烦的。”
“没关系。”阮梅蹲在她身边,拿起一粒耐盐花种子,“你看,种子不会说话,却能长出好看的花。我们这里不看会不会说,看能不能做。”
苏阿细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只是用力点了点头,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砸在布包上的紫花刺绣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接下来的日子,苏阿细就在荔园住了下来。她很少说话,却格外勤快,每天天不亮就去花圃侍弄那些耐盐花,浇水、施肥、除虫,做得一丝不苟。她发明了用紫花苜蓿的枯叶做肥料,种出来的耐盐花比普通品种花期长了近半个月,紫色的花瓣上还带着淡淡的香气。
孟钰来采访时,想让苏阿细说说父亲的故事。小姑娘紧张得脸都白了,攥着衣角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孟钰刚想放弃,她却突然指着花圃里的花,一字一顿地说:“我、我爸说,花、花不会骗人,种、种下去,就、就会长大。”
这句话后来成了省报报道的标题,配着苏阿细在花圃里劳作的照片——她低着头,阳光洒在她的麻花辫上,手里捧着一束刚摘的耐盐花,虽然没看镜头,却让人莫名觉得安心。
黄Sir带着何敏来荔园检查时,正赶上苏阿细给耐盐花授粉。她用棉签小心翼翼地沾着花粉,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珍宝。“这姑娘挺能干啊。”黄Sir笑着说,“上次在香江办案,见过她一面,那时候她见了警察就躲,没想到现在这么大方。”
何敏看着苏阿细,突然对叶辰说:“你发现没有,她在花旁边的时候,说话流畅多了。”
叶辰仔细观察,果然,苏阿细给花浇水时,会轻声念叨着“多、多喝点”“长、长快点”,虽然还是结巴,却少了之前的怯懦。那些沉默的花草,仿佛成了她的底气,让她在与世界对话时,多了份不慌不忙的从容。
秋分那天,荔园举办了个小型的花卉展,苏阿细种的耐盐花被摆在最显眼的位置。一个戴眼镜的老先生站在花前看了很久,突然对叶辰说:“我是农科院的,想请这位姑娘去我们的盐碱地试验站指导,待遇从优。”
苏阿细听到这话,脸瞬间红了,连连摆手:“我、我不行,我、我只会种、种……”
“你行的。”叶辰把那盆开得最盛的耐盐花递给她,“这些花就是证明。”
苏阿细抱着花盆,看着那些紫色的花瓣,突然抬起头,看着老先生,用比平时流畅许多的话说:“我、我去。但、但是我要带、带上荔园的种、种子。”
老先生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好!带上!越多越好!”
送苏阿细去试验站那天,彩婆婆往她包里塞了把橡胶花蜜做的糖:“到了那边别怕,说话慢就慢点,没人会笑你。记住,咱种出来的东西,比啥话都管用。”
苏阿细点点头,上车前突然回头,看着叶辰和阮梅,大声说:“我、我会让、让耐盐花,开、开遍盐碱地!”
虽然还是结巴,却字字清晰,像颗饱满的种子,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车开远了,阮梅突然指着花圃说:“你看,她偷偷留下了好多种子。”
泥土里,那些黑色的耐盐花种子正安静地躺着,像藏着无数个等待绽放的春天。叶辰知道,苏阿细带走的不只是种子,还有老阮和她父亲未竟的心愿——让每一片贫瘠的土地,都能开出希望的花。而那些曾经困住她的口吃,终将在与土地的对话中,变成最动人的语言,因为所有的热爱,都自带力量,无关流利与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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