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浮现的是神界司命殿的景象。
司命殿的云气比往日更沉,司命捧着那卷泛着金光却隐现黑斑的命簿,目光落在对面立着的身影上,那是司丝元君。
他身着素色云纹长袍,墨发仅用一枚玉簪束起,周身萦绕的银丝气息清冽,却掩不住眉宇间的沉静。
待转过身,画面外的涂山璟瞳孔骤然一缩,呼吸都漏了半拍,那司丝元君的长相竟与他自己分毫不差!
“司丝元君,您真的决定了?”司命的声音打破殿内的寂静,带着难掩的急切,“此劫乃‘情劫’与‘生劫’交织,您虽为上神,肉身历劫时神力尽封,稍有差池,便是神身陨落的结局啊!”
司丝元君抬手,他的声音没有起伏,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司命,天道轮回,万物皆有定数。
这是我命中注定的劫难,既是‘避无可避’,便不该‘退而求躲’,坦然受之便是。”
“可您是司丝元君!掌人间丝线命格,若您陨落,三界丝线恐生紊乱…”司命还想再劝,却见司丝元君微微垂眸,银丝气息流转间,已然有了历劫的征兆。
他知道,这位上神心意已决,再多言语也无用,只能轻叹一声,将命簿卷好,任由云气将司丝元君的身影包裹。
画面骤转,从缥缈神界落到了烟火蒸腾的博父国。
王宫深处,一座偏僻的偏殿里,光线昏暗,墙角结着细微的蛛网,与王宫别处的富丽堂皇格格不入。
一个约莫六岁的小男孩坐在冰冷的石凳上,穿着洗得发白、袖口磨破的锦袍,正是博父国的小王子巨昊。
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老嬷嬷端着一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粥走进来,见他望着窗外发呆,心疼地放柔了声音:
“小王子,您先喝口粥垫垫肚子,老奴再出去找些热乎的糖糕回来,您最爱吃的那种。”
巨昊转过头,一双清澈的眼睛里满是委屈,小手攥着衣角:
“嬷嬷,我也是父王的儿子,为什么大哥二哥有新袍子穿,有蜜饯吃,还有好多宫人陪着,我却只有嬷嬷一个人?”
李嬷嬷蹲下身,粗糙的手掌轻轻抚摸着他的头,眼眶微微发红:“我的小王子,王上日理万机,许是太忙了,没顾得上咱们。
别难过,嬷嬷这就去给您找糖糕,很快就回来,您乖乖待在殿里,别乱跑,好不好?”
说完,她把仅有的几个玉币揣进怀里,匆匆走出殿门,脚步急切得像是怕晚了一步,孩子就会饿肚子。
巨昊坐在石凳上,捧着那碗冷掉的米粥,一口也没喝。
他从午后等到黄昏,殿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始终没等来李嬷嬷的身影。
就在他忍不住要起身出门寻找时,殿外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两个侍从抬着一副简陋的担架,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担架上盖着一块破旧的灰布,底下的人一动不动。
巨昊心里猛地一紧,冲过去一把掀开布,看到的却是李嬷嬷双目紧闭、面色惨白的脸。
她的嘴角还沾着血迹,身上的衣服沾满了泥土,显然是遭了重刑。
“李嬷嬷盗窃后宫财物,王后娘娘下令杖毙,念其曾侍奉三王子,特留全尸。”
侍从冷冰冰地说完,放下担架便转身离开,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愣在原地的巨昊。
恰在此时,天空突然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打在殿外的石阶上,也打在巨昊的脸上。
他扑到担架上,抱住李嬷嬷冰冷的身体,撕心裂肺地哭喊:
“嬷嬷!嬷嬷!你醒醒啊!昊儿没有娘亲了,只有你了!你别丢下昊儿啊!”哭声混着雨声,在空荡的偏殿里回荡,听得人心头发酸。
李嬷嬷的死终究还是传到了国王巨岳耳中。
他虽对这个幼子不甚上心,却也不愿后宫随意打杀宫人落人口实。
王后见国王过问,忙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模样,谎称是“下人误认,错惩了嬷嬷”,又赏了些银钱安抚,才勉强搪塞过去。
只是经此一事,王后虽不敢再随意克扣巨昊的吃食,却也没给过好脸色。
每次送来的都是生米、干面和几块硬饼,连一口热食都没有,全要巨昊自己生火做饭。
六岁的孩子,哪里会摆弄灶台?常常是饭没做好,手先被烫伤,或是吃着夹生的米饭,默默咽下去。
从那天起,巨昊变了。
他不再哭闹,不再追问“为什么父王不喜欢我”,平日里见了宫人、甚至见了王后,都会露出浅浅的笑,可那双眼睛里的光却一点点熄灭了,只剩下化不开的冰冷。
他把自己的心裹得严严实实,像一块浸了冰的石头,再也不信任何人——毕竟,他唯一信任的嬷嬷,就是因为他,没了性命。
涂山璟望着画面中那与司丝元君有着相似轮廓、却满是孤寒的孩童,心中疑云更重,不由自主地轻声呢喃:“这小王子,便是司丝元君在人间的历劫?”
宫墙的阴影随着巨昊的年岁一同拉长,曾经攥着蒲公英追逐风的孩童,渐渐学会了在国王面前垂下眼睑,用恰到好处的笑意掩去眉梢的棱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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