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青丘涂山府,未及休整,阿茵便随着涂山璟,先去了涂山老夫人所居的静心苑拜见。
室内药香与沉水香淡淡交融,光线被厚厚的帘幔滤得柔和而略显昏暗。
床榻之上,涂山老夫人靠坐着,面色是久病之人特有的苍白,但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在看见并肩走入的两人时,依旧亮起了清晰的欣慰与审视的光芒。
阿茵与涂山璟一同走到榻前,恭敬地跪下磕头。
“奶奶。”
“老夫人。”
“快起来,快起来。”
老夫人声音有些虚弱,却带着笑意,抬了抬手。
“心璎,璟儿,你们回来了。好,回来就好。”
两人起身,站在榻前。
老夫人目光在阿茵身上停留片刻,细细打量着,随即笑道:
“最近外头那些热闹事,我都听说了。听说…那些新奇的主意,都是出自你手?”
阿茵微微垂首,姿态恭谨:
“主意是晚辈胡乱想的,但具体如何施行,如何调度族中资源,掌控全局,全赖璟运筹得当,族中上下齐心。”
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目光转向涂山璟,语气温和却意有所指:
“璟儿,你很好。能得心璎这般聪慧之人从旁襄助,更是你的福气,也是涂山氏的福气。”
她顿了顿,轻轻咳了两声,又道,“对了,璟儿,你去瞧瞧奶奶今日的药熬得如何了。旁人看着,我总不大放心。”
涂山璟闻言,眸光微微一闪,瞬间领会了祖母这是有意支开他。
他侧目看向阿茵,眼中带着一丝询问与不易察觉的担忧。
阿茵对上他的视线,几不可察地轻轻点了下头,眼神平静,示意他放心。
涂山璟这才躬身:“是,孙儿这就去。”转身退出了房间,步履沉稳,将门轻轻带拢。
室内重归寂静,只有老夫人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她朝阿茵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榻边的绣墩上。
阿茵依言坐下。
老夫人伸手握住了阿茵的手腕,“我啊,这身子骨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她缓缓开口,声音放得更低,带着一种暮年之人特有的、看透世事的苍凉与不容置疑的威严:
“有些话,再不说,怕是要带进棺材里去了。不得不…嘱咐你几句。”
“老夫人请讲,心璎必当谨记。”阿茵端正了神色,声音清晰。
老夫人的目光变得幽深,直视着阿茵的眼睛:
“还有一年,璟儿为他母亲的十年守孝期便满了。
届时,你们的婚事便可正式提上日程。你是个好孩子,奶奶心里清楚,也盼着你们早日成婚,让我这老婆子能安心闭眼。”
她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和,却陡然添了几分沉甸甸的分量:
“只是,心璎啊,你需明白,一旦你嫁入涂山氏,便是我涂山氏的人。
你要记牢,涂山氏立族万年,能在各大势力的中绵延至今,凭的不仅是财富与商脉,更有一条铁律——从不主动、亦不深度沾染任何一方王族的内务与纷争,你…”
后半句话,老夫人没有说出口,却比说出来更有分量。
她哪里是在嘱咐,分明是在敲打,是在暗中警告。
警告她,既想嫁入涂山氏,便要斩断与西炎玱玹的所有牵扯。
警告她,涂山氏可以容她的聪慧,容她的本事,却绝不容许她借着涂山氏的势,借着璟的情,去帮玱玹谋那至尊之位,绝不容许涂山氏,成为她踏足王族纷争的棋子,更不容许万年基业,毁在一场权斗的风波里。
这是涂山老夫人的底线,也是涂山氏的铁律。
阿茵的心头猛地一沉,她何尝听不出这话语里的暗流汹涌,听不出这和蔼表象下的步步紧逼。
一边是与璟相守一生的期许,是老夫人的雷霆警告;
另一边,却是系统的任务指令,是玱玹争位的生死棋局,是完不成便会被抹杀的绝境。
这道选择题,于她而言,从来都没得选。
面对老夫人锐利如刀的眼神,她面上却未露半分异色,只是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带着感激与理解的浅笑。
“老夫人的教诲,心璎记下了。”她声音温顺,随即话锋却巧妙一转,带着几分无奈与忠诚。
“心璎心中自有分寸,断不会做出有损涂山氏根本之事。只是…皓翎大王姬乃我至交好友,情谊深厚。
此次出行前,皓翎王陛下更有明谕,命我务必护卫王姬周全,此乃王命,不可违背。
因此,在确保大王姬安全无虞的前提下,心璎或许仍会待在西炎一段时日,还请老夫人…体谅。”
这话,便是她的态度。
她将缘由归于王命与私人情谊,既未直接反驳老夫人的告诫,又为自己未来的行动留下了合理的余地,态度恭谨,理由充分。
涂山老夫人眸色骤然暗了暗,如同深潭投石,泛起几圈难以捉摸的涟漪。
她盯着阿茵看了好一会儿,似乎在衡量她话语中的真伪与深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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