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夫人铩羽而归后,王府表面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但水面下的暗流却愈发湍急。苏念雪能明显感觉到,钱嬷嬷往来听雪堂的频率更高了,送来的物资也愈发精细,甚至包括一些市面上难寻的稀有金属小块和矿物样本。这显然是萧夜衡在兑现他的承诺,为她提供更广阔的研究平台。
苏念雪心领神会,将更多精力投入到工坊静室中。她不再满足于木质模型,开始尝试用黄铜和精铁打造那套改进弩机的核心部件。王府工坊的工匠起初对这个总泡在静室里的侧妃颇感好奇,偶尔借着送材料的机会探头探脑,但见苏念雪大多时候只是在纸上写写画画,或者摆弄些小零件,便也逐渐失了兴趣,只当是贵妇人的古怪癖好。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静室工作台下的暗格里,一套结构精巧、泛着冷硬金属光泽的弩机击发机构已接近完成。苏念雪运用了超越时代的公差配合理念和简易的淬火工艺,使得这套机构运转顺滑,力道强劲。她甚至利用工坊的边角料,偷偷打磨了几枚符合新弩机特性的特制弩箭,箭簇更加流线,尾羽也做了调整。
这段时间,她也并未放松对王府动向的关注。通过钱嬷嬷有意无意的透露和自己在工坊听到的零碎消息,她拼凑出一些信息:秦刚似乎已基本掌控了王府内院的护卫,一些原先由赵昆把持的关键岗位都换上了生面孔。但王府外院以及王府与外界联系的一些渠道,似乎仍有陈铭的势力盘踞。双方处于一种微妙的僵持状态。
萧夜衡依旧深居简出,偶尔会在傍晚时分,由侍卫推着在王府内苑人迹罕至的小道上出现片刻,仿佛只是为了透口气。苏念雪有两次远远望见他的背影,坐在轮椅上的身姿依旧挺拔,却莫名给人一种孤狼舔舐伤口的寂寥感。她心中那份合作者的冷静里,不知不觉掺入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这日午后,苏念雪终于将最后一个小零件安装到位。一套完整、散发着冰冷杀气的改进型弩机击发装置,静静躺在她手中。她仔细检查了每一个部件,确认无误后,深吸一口气。理论验证和模型测试都已完美,现在是时候进行实物试射了。
在王府内进行弩箭试射风险太大,极易引起不必要的关注和猜疑。她需要一个更隐蔽、更安全的场所。她想到了后山别院那片区域,那里人迹罕至,且有围墙遮挡。
如何将这件“违禁品”运过去,并找到合适的试射地点,是个难题。直接向萧夜衡申请?显得过于刻意,且可能暴露她已取得实质性进展,在时机未成熟前,并非上策。
正当她沉吟之际,钱嬷嬷来了,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娘娘,王爷说后山别院附近的梅林近日花开得正好,空气也清爽,问娘娘可有兴致去走走,散散心?”
苏念雪心中一动,这简直是瞌睡遇到了枕头!萧夜衡此举,是巧合,还是他早已料到她的进展,并为她创造了条件?她压下心中讶异,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欣喜:“王爷厚爱,妾身正觉在屋里闷得慌,能去梅林走走自是再好不过。”
一个时辰后,一顶小轿将苏念雪送到了后山别院附近。钱嬷嬷并未跟随,只派了两个看起来机灵沉稳的小丫鬟陪着。下了轿,苏念雪吩咐丫鬟在梅林外等候,说自己想独自静静赏花。
支开旁人,她迅速观察环境。梅林深处,靠近山壁的地方,有一片较为开阔的草地,且正好有一块巨大的山石可以作为箭靶。她迅速从随身携带的、看似装着绣品和点心的篮子里,取出了用厚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弩机部件和那几枚特制弩箭。篮子底层是特制的,有夹层。
她动作麻利地将弩机组装起来——这是她设计成可快速拆装的结构。冰冷的金属部件在她手中契合,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一具造型简洁、充满力量感的弩弓出现在她手中。与当下军队制式的弩相比,它更小巧,弓身弧度更符合力学原理,尤其是那个经过精心计算的望山和省力扳机,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苏念雪选好位置,距那块作为靶子的山石大约三十步(约合45米)。她屏息凝神,端起弩弓,将一枚弩箭放入箭槽。通过改进后的望山,目标清晰地被锁定。她手指稳稳地扣在扳机上,感受着那经过杠杆优化后,只需传统弩机三分之一力道就能触发的灵敏。
吸气,屏息,预压扳机。
“嗖!”
一声轻微的破空声响起,弩箭激射而出,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轨迹!
“噗!”
一声闷响,弩箭精准地钉入了山石表面,入石近寸!箭尾因巨大的动能而剧烈震颤,发出嗡嗡的余音。
苏念雪快步上前查看。箭簇深入坚硬的山石,这个穿透力远超她的预期,足以在有效射程内轻易穿透普通的皮甲,甚至对轻质铁甲也能构成威胁。而且,射击时的后坐力明显减小,稳定性极高。
成功!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涌上心头。这不仅仅是验证了一项技术,更是她在这个陌生世界,凭借自身能力创造出的第一件真正具有实用价值的“作品”。这证明她的知识、她的思路,在这里是可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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