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作院工棚内那一声成功的脆响,如同划破暗夜的惊雷,瞬间点燃了压抑已久的希望。苏念雪强压下几乎要沸腾的心绪,立刻指挥众人封锁消息,原地进行重复性试验和数据采集。她深知,一次成功或许是偶然,唯有可复现的成果,才是真正的突破。
连续三日,那间被严格隔离的工坊灯火彻夜未熄。在苏念雪精确到毫厘的配方控制和严苛的工艺要求下,五炉试验,成功了四炉!产出的四块“星纹钢”锭性能稳定,硬度、韧性均远超当前百炼精钢,虽因工艺和材料纯度所限,与真正的“玄蛛甲”性能尚有差距,但通往终点的道路,已然清晰可见!
苏念雪亲自撰写了详细的试验报告,附上最佳配比参数、工艺流程图及一枚“星纹钢”试锭,命秦刚以最高密级直呈御前。
紫宸殿内,萧夜衡抚摸着那枚触手冰凉、隐现奇异纹路的钢锭,再细阅那份条理清晰、数据详实的报告,一向沉静的眼眸中也不禁掠过一抹激赏。他当即朱批:“大善!赐将作院上下三月俸禄,一应所需,加倍拨付。着慧宜夫人苏氏,全力攻坚,力求尽善,早日量产破甲利器!”
皇帝的嘉奖和源源不断的资源支持,如同给将作院注入了新的活力,众人干劲十足。然而,就在这技术攻关高歌猛进之时,朝堂之上的暗流,终于化为了汹涌的波涛。
这日大朝会,议题本为春耕赋税。事毕,正当萧夜衡欲宣布退朝时,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张汝清手持玉笏,稳步出列,声若洪钟:
“陛下!臣,有本奏!”
满朝文武目光瞬间聚焦。张汝清乃清流领袖之一,素以刚直敢谏着称,其此刻出列,必有要事。
“奏来。”萧夜衡目光微凝,淡淡道。
“臣要弹劾将作院主事、慧宜夫人苏念雪!”张汝清声音陡然拔高,掷地有声,“其罪有三!”
“一,僭越干政!苏氏以一女子之身,掌工械之权,出入禁苑,干预军国要务,置祖宗法度于何地?此乃牝鸡司晨之兆!”
“二,靡费国帑!将作院设立月余,耗费银钱巨万,然至今未见寸功于国,只见其闭门造车,试验频频失败,爆炸之声时闻于外,几近儿戏!此乃蠹国耗财之举!”
“三,妖言惑众!臣闻苏氏所行之事,非圣贤之道,所用之术,近乎巫蛊方术,以奇技淫巧蛊惑圣听,长此以往,恐动摇国本!此乃祸乱朝纲之源!”
“陛下!苏念雪其人,身世不明,言行诡谲,实非国家祥瑞!恳请陛下明察,即刻废止将作院,削苏氏封号,逐出宫廷,以正视听,以安天下!”
张汝清一番话,引经据典,义正辞严,顿时在朝堂上引起一片低语和骚动。不少保守派、以及与赵太师有旧或本就对女子掌权心存芥蒂的官员,纷纷出言附和。
“张御史所言极是!女子干政,国之不祥!”
“将作院耗费无度,却无实绩,理应裁撤!”
“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勿再受妖女蛊惑!”
声浪一时颇大。龙椅之上,萧夜衡面沉如水,指尖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并未立刻发作。他目光扫过下方,只见内阁首辅张廷玉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而新任兵部尚书、萧夜衡提拔的心腹则面露焦急,却一时难以找到合适理由反驳这些“大道理”。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内侍急促却清晰的通报声:“陛下!将作院主事、慧宜夫人苏念雪,殿外求见!言有要事禀奏!”
众臣皆是一愣。她竟敢直接来到这金銮殿?
萧夜衡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宣。”
只见苏念雪一身素雅宫装,未施粉黛,神色平静,手捧一个蒙着红绸的托盘,缓步走入这庄严肃穆的金殿。她无视两旁投来的或审视、或鄙夷、或好奇的目光,径直走到御阶之下,屈膝行礼:
“臣妾苏念雪,参见陛下。”
“平身。”萧夜衡看着她,“慧宜夫人此刻上殿,所为何事?”
苏念雪起身,目光扫过方才慷慨陈词的张汝清等人,声音清晰沉稳,不卑不亢:“臣妾方才于殿外,偶闻诸位大人对将作院颇有微词。臣妾以为,空言无益,事实胜于雄辩。故冒昧觐见,欲向陛下及诸位大人,展示将作院月余所得之‘微末’成果。”
说着,她猛地掀开托盘上的红绸!
托盘之上,并非众人想象中的奇巧玩物,而是三件东西:一枚暗灰色、布满星纹的钢锭;一件中央有着明显凹痕和裂纹、却未被完全洞穿的“玄蛛甲”残片;以及一支寒光闪闪、造型奇特的三棱破甲箭簇!
“此物,名曰‘星纹钢’。”苏念雪拿起那枚钢锭,“乃将作院依据古籍秘法,历经上百次失败,耗银‘巨万’,方得以炼成。其坚远胜百炼钢,其韧足堪大任。”
接着,她拿起那件破损的玄蛛甲残片:“此甲,乃北境逆贼所恃之‘玄蛛甲’,诸位大人应有所闻。其防御之强,寻常刀剑难伤,军中强弩亦难穿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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