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洲古渡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尽,江风裹挟着焦糊味与淡淡的血腥气,吹拂着苏念雪冰冷的面颊。她立于山丘之上,眺望下方逐渐被控制的混乱码头,火光映照着她沉静的眸子,里面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深不见底的寒潭。逃走的“墨使”像一根刺,扎在心头,提醒她对手的狡猾与难缠。但此刻,绝非懊恼之时,必须趁热打铁,将手中的战果转化为更实质的突破。
“秦统领,”她声音不大,却清晰穿透夜色,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留一队人马在此彻底清扫战场,所有俘虏分开严密看押,尤其是那沙船的账房和乌篷船上的活口,单独囚禁,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其余人等,随我即刻回城!”
“是!”秦刚抱拳领命,立刻转身传达指令,声音斩钉截铁。
队伍迅速集结,马蹄踏碎官道的寂静,如同暗夜中奔袭的利箭,直指扬州城。苏念雪端坐马上,任由夜风扑面,脑海中已飞速勾勒出回城后的行动步骤。打草已惊蛇,必须赶在对方全面龟缩或反扑之前,以雷霆之势,撕开更大的口子。
寅时初刻,扬州城尚在沉睡,厚重的城门却因钦差仪仗的返回而提前开启。冰冷的铁蹄声踏破了街巷的宁静。苏念雪没有返回行辕,而是直接兵分三路,扑向那三个早已锁定的目标——‘福林’船坞、‘永鑫’钱庄、‘裕泰’车马行!
“行动!”随着秦刚一声令下,如狼似虎的暗影卫与水师精锐破门而入,火把瞬间将三处地点照得亮如白昼。
‘福林’船坞内,值夜的工匠从睡梦中惊醒,面对明晃晃的刀剑和凛冽的杀气,吓得瘫软在地。暗影卫直接控制账房、工棚和所有泊位船只。苏念雪亲自踏入那间弥漫着桐油和木材气味的账房,目光如电,扫过架上一排排账册。她并不盲目翻查,而是直接命人找出最近三个月所有船只维修、改造的出库记录和物料领用清单。很快,一份关于那艘涉案平底沙船“浙漕七号”的改造记录被翻出,上面赫然记载着“加固船底、增设暗格”的项目,所用木料、铁钉数量远超常规,且经办人签字潦草,印章模糊。更在墙角废料堆中,搜出了几块未来得及处理的、带有官盐包装印记的麻布碎片!
‘永鑫’钱庄那边,抵抗稍强,护院刚有异动便被制服。钱庄掌柜是个胖胖的中年人,起初还试图以“商业机密”搪塞,但在秦刚拔出半截腰刀,以及苏念雪冷冽的目光逼视下,很快瘫软,战战兢兢地交出了几本暗账。账上清晰显示,近半年来,有数笔来自不同商号、但最终都汇向一个代号“海东”的账户的巨款,时间与那几次有规律的盐仓“盘亏”惊人吻合!而最后一笔大额支出,正在三日前,用途标注为“货银”,数额与查获的金锭大致相当。
‘裕泰’车马行则显得更为混乱。马厩里还有未卸套的货车,车上甚至残留着盐渍。暗影卫从车行二当家的卧房暗格里,搜出了一本更详细的运货记录,里面用暗语记载了多次夜间从不同盐仓到指定码头的运输任务,接货人代号“水鬼”,并附有简单的路线图。而在车行后院的水井里,竟打捞上来一个用油布包裹严实的铁盒,里面是半本被水浸透、字迹模糊的往来书信,依稀可辨“上峰”、“风紧”、“暂避”等字样,以及一个清晰的蜘蛛暗记!
天色微明时,三处据点的初步搜查告一段落。查获的物证被迅速装箱封存,相关人员全部押回钦差行辕大牢,分开严加看管。
行辕书房内,烛火通明。苏念雪毫无倦意,与秦刚及几位核心幕僚一起,连夜突审几个关键人物——‘福林’船坞的大管事、‘永鑫’钱庄的账房先生、以及‘裕泰’车马行那个吓得尿裤子的二当家。
审讯技巧并不仅限于刑讯。苏念雪深谙心理战术,她对不同的人采取不同的策略:对色厉内荏的钱庄账房,她摆出暗账,直指其做假账、协助洗钱的罪名,言明按律当斩,家族连坐,击溃其心理防线;对看似老实巴交的船坞大管事,她出示官盐麻布碎片和改造记录,晓以利害,暗示他不过是被利用的棋子,若老实交代幕后主使,或可戴罪立功;对那个贪生怕死的车行二当家,则直接以水井中捞出的密信相胁,告知其“上峰”已欲杀之灭口,唯有钦差可保其性命。
威逼、利诱、分化、暗示……种种手段之下,破碎的供词逐渐拼凑起来:
船坞大管事承认,是东家亲自下令对“浙漕七号”进行秘密改造,且东家与盐运司的卢文渊大人府上的师爷过从甚密。
钱庄账房吐露,巨额资金流向的最终指令,来自一个很少露面、声音阴柔的“贵客”,而钱庄东家对此人唯命是从。
车行二当家则哭诉,他只知道按指令运货,接头的“水鬼”每次都不一样,但最后一次交易前,他曾偷听到东家与一个黑衣人争吵,似乎是为了“分成”和“风险”,那黑衣人曾威胁“墨尊不会放过不守规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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